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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了,我开个食杂店,你当老板娘。”
当女人被哄得心情很好的时候,她容易给床上的另一半一次生动的性生活。
所以那天晚上,整楼的工友们欲火难烧,人人都听到费青龙的吼叫。木床坍塌的
时候,两人都很累。
这样幸福的生活,持续到江希文出现的那天。
我要杀了他,费青龙狠狠地咬了一口长寿果,“呸”地吐到地上,什么玩意
儿,抬头看天,阴霾四处扩散,最近正是适合杀人的天气。
一个晴朗的上午,秋天还没有来,夏天已经快过完了,天空似蓝色的玻璃,
白云并不多余,缓慢飘移。费青龙坐在不远处的工地上抽烟,当然是上等的烟,
和小头目一起聊天。他是方芬芬的舅舅。
“那就开个发廊,成本低,我给你联系个大师傅,保准你赚钱。”邓益明抽
的烟都抽到白沙的沙字那了,还没有放手,也不嫌烫。
“舅舅您说了算,反正我是一定会对芬芬好的。”费青龙有些颤抖,咳嗽了
一声,“噗”的一声把口水吐得老远。
钱,真是太重要了。工地虽然活不重,但一个月下来也只有一千来块钱,不
够给方芬芬买东西的,上次逛商场,一支眼霜要六百多块。还好方芬芬懂事地说,
那是六年后才用得着的东西。
其实在进商场前,保安示意他们两人不要进去,因为来不及换衣服,费青龙
的裤子上有水泥,方芬芬的人字拖鞋上还有一片不易察觉的生菜叶子。
“衣冠不整者勿入。”保安大约有一米八,指着那块牌子说。
“我们走吧。”方芬芬用手把散乱的头发别在耳朵后面,“回去看电视去。”
食堂里有个二手电视,那是他们的消遣。
那保安听方芬芬这么说,倒也没再看二人一眼。
费青龙二话不说,跳着给那保安一拳,瞬间,鼻血喷到方芬芬带着生姜和葱
味的衬衣上。
五分钟后,费青龙带着方芬芬逛商场,买了一瓶香水,是一个磨砂玻璃瓶,
细长,挂着一条小小的项链。方芬芬轻轻用手抚摸着瓶子,问了问专柜小姐,
“这个卖吗?”
专柜小姐看了看衬衣有血的方芬芬,依然微笑,“这款香水很适合你,像你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最适合用这种清甜花果香味。你闻闻。”
说完,她把瓶盖在方芬芬鼻子下面一扫,果然比花露水好闻。
方芬芬深深吸了一口气,撒娇似的看着费青龙,也不说话,只是留恋地看着
那瓶香水。
“先生,你就给太太买一瓶啊,这种限量版的现在打折呢,上面这个链子都
可以当项链来用的,很划算,您要是真的要买,我给您折上折,七点五折怎样?”
“多少钱?”费青龙问道。
“两百八十八元。”香水专柜的女孩子愉快地拿计算器算着,一边接过三张
皱皱巴巴的纸币。她不在乎钱是新的还是旧的,犹如她不在乎男人的年龄。
芬芬铁了心要和费青龙结婚,这让费青龙十分安慰,找女孩子,除了要爱自
己,还要容易满足。
烟抽完了,太阳很大,回铁皮房吃中饭。邓益明拍拍费青龙的肩膀,“回去
吃饭吧,今后的日子该咋过咋过。”
工地天天施工,进度很快,偶尔也有股东过来视察。今天停车场的车出奇得
多。
邓益明受到亲切接见,水泥组是很重要的,江希文握着他满是老茧的手说,
“辛苦你了”。邓益明眼泪差点掉下来,哪里来的资本家这么仁慈,他怎么不是
自己的侄女婿啊!
大工头匆忙赶过来,“您也提前说一声啊,快点戴上安全帽。”
江希文接过帽子戴上,一滴汗水滑过平滑的脸。看看四周,空气很好,背后
是山,下午可以登上山去看看,还是中国好,看起来每个人都很亲切。但很多中
国人却对身边的美景厌倦,在江希文看来,每张黄皮肤黑眼睛的脸都是生动的,
还有那些语言和文字。
方芬芬正在摘菜,厨房正在煮土豆,她把白菜里藏的肥嫩的菜虫掐成绿色的
水,然后在盆里洗,没有抬头看从意大利学建筑回来的江希文。她只关心锅里的
菜,那些工人不吃饭就没力气干活,这是最重要的。
江希文只是路过,谁也不会注意到变身之前的灰姑娘。
五秒钟过后,江希文闻到熟悉的香味,心里一阵痛,在工地上,谁擦这种香
水,和死去的嘉碧琼一样的气味。
嘉碧琼死得莫名其妙,这个中意混血儿漂亮的胸口被洞开了一个可怕的伤口,
失去了那颗饱蕴着无限温情的芳心;右手手臂上嵌着一把菜刀,自家切菜用的,
刀口很深。血的腥味也无法掩盖嘉碧琼的香水味,和今天的一模一样。江希文看
见了方芬芬。
中国的确生活着这样的一群人,他们在最底层,他们灰头土脸,身上永远散
发着汗臭,如果脱下鞋子还有脚臭,有时候背心脱下来能够拧出汗水,人和脚后
跟都是常年在外;基本没有性生活,所以他们看见姿色稍佳的女人会用吹口哨的
方式表达赞美;他们的钱比种田要多,但钱最终还是邮回到老家,或者给小孩读
书,或者存起来回老家盖房子或娶老婆。但还有人不给他们工资,所以有的人就
要爬上高高的大厦进行威胁。
方芬芬并不讨厌他们,觉得他们是自己的兄弟,工友的裤子或袜子破了,自
己拿一个筐,收在一起,每间铁皮房轮流收,晚上没事的时候就帮忙补。舅舅邓
益明走进厨房,手里抓着一只鸡,“芬芬,今天江总的儿子要在这里吃饭,赶快
准备,大概一点钟下山,做得好点啊。再弄几个鸡蛋炒了,还有青菜……”
方芬芬一边在窗口给工友们打饭,一边打断道,“不早说呢!他干吗不到外
面去吃?”“人家可是董事长的宝贝儿,说要体验中国式生活,妈的,这些有钱
人真是。不过可不能怠慢了。”邓益明说完就走了,得赶紧跟上去,可别让这少
爷在工地上出什么意外,否则年底翻新老家房子的计划就落空了。
打完饭,自己坐在桌子上准备杀鸡,短消息发过来,说是外面有点事情,不
回来吃了。手机是费青龙送的,从来不打电话,只发消息,而且是动感地带的卡,
包月,发消息不用钱。费青龙去哪里了?当然是搞钱去了。这个月工钱不知道啥
时候发,总得弄点钱花,反正邓益明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杀鸡的时候,那只鸡好像在求饶,鸡冠血红。方芬芬左手把鸡翅膀抓在一起,
右手拿着锋利的菜刀,对着鸡喉一割,血瞬间往下喷,冒着新鲜的热气。方芬芬
冷漠地把鸡丢在地上,等血放光了,就可以放到开水里煺毛了。拔毛的时候有点
腥,但她已经习惯了,有一根鸡毛很深,长在腿上,热气腾腾中,方芬芬用力一
拔,连着一块皮扯下来,露出粉红色的鸡肉。可惜了一块好皮。
半个小时后,开始炒菜,到了一点多,看见下山的路上有几个人影,总算可
以吃饭了。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一开始很美好的东西,中途就会美好;中途美好,不一定
代表有结局。倘若没有结局,要美好有何用,每个人,都是如此。
方芬芬看见江希文朝自己走近。
如果不期待开始的美好,人永远不觉得那么悲哀,我要杀人,还未来得及杀,
已被自己杀。人是不要遇见爱的,倘若遇见后离开,分离的痛苦,夜夜失眠,时
时肆虐,直到下一个的出现,然而下一个还是要离开的。我们来学习麻木,学习
不在乎,学习看着爱人离开。学会了,可那活着有什么意思而言,不如流泪,那
些流血的心证明自己绝望地活着,或者看窗外秋天的风吹过树叶吧,没有公平,
那个落叶的池塘躺着自己的尸体。
来了,你来了,我们要开始了;来了,来了,你走了,我们要结束了。不想,
就不会哭,我怎能不想。为什么要开始,既然开始,为什么要分离。这真是个狗
屁问题。
江希文喝水,连喝了四杯,山上的工地真热,头上都冒汗了。终于四目相对,
还有那熟悉的香味,原来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好啊,好啊,可以开始了。那结束的时候谁来说?
我的心狂跳着,已经被抓狂所控制。
第二章
“芬芬,过来一起吃吧。”邓益明招呼着,毕竟是年轻女孩,再怎样朴素,
仍是年轻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