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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朗看着万埃,道:“经过五百多年的生养,他们早就算是东溟土生土长的人,他们的国是在这海上,他们的家他们的亲人都在这岛上,北海之滨予他们来说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你们有没有问过东溟的百姓,他们愿不愿意背井离乡跟随你们渡海去到一无所知的皇朝?”
“当……当然愿意!”万埃反射性答道。
可场中却响起嗤笑声:“老子一身武功上天入地都行,可若非为着‘兰因璧月’老子死也不愿意来你这破岛,就不信你们那些看着刀剑就怕的平民百姓愿随你们去折腾!”
“宁少侠,你似乎扯远了,我们国土何如百姓何如,那是我们的事。”屈怀柳道,“在下只是不能同意少侠非议先祖们的丹心碧血。”
宁朗挠挠头,有些局促有些无奈的模样,道:“我没有扯远,我就是想说,东溟的百姓,他们在这里安居乐业,生活得很好,那你们为何要将他们扯入战祸,为什么要领着他们去杀人或是被杀?北王说要复国、说要报灭国之仇恨,可是始帝、凤王早已化成了灰,现今皇朝没一人是你们灭国的仇人,你们找谁报仇?你们杀到皇朝去,便算你们杀到了白州,那里也不会有人来认你们,只会抵抗你们,将你们视作侵犯者而仇视你们,那里又哪里还算得上是你们的国土?北王还要复那样的国吗?”
宁朗抬眸看向云无涯,很认真的看着,“那样子哪里叫复国,那样子又哪里算是为了百姓,那样认真来说,便是为了皇座,为了可坐拥万里山河,为了有更多的百姓臣服,为了要在史册上留名,为了让百世来传诵功勋。说到底,那便是私心,那只是为了他自己,而不是为了百姓,这就是自私。”
“说得好!”
“好小子,就是这样说的!”
众侠大声夸赞。
屈怀柳、万埃闻言咬紧了牙,可一时也被这番话给震住了,以至未能即刻反驳。
云无涯沉默的看着宁朗。
洺空、秋长天、南卧风、宇文临东、列炽棠点头赞赏,便是凤裔也看向宁朗,漠然的眸中闪过一丝欣然。
“我不知道皇帝或者王是什么样的。”宁朗又挠挠头,脸依旧有些红红的,可是眼神却是无比的清澈朗正而坚定。
“可是我想,一个好的负责任的王,他应该为他的臣民着想,而不该主动掀起战祸给他的臣民带来灾难,因为……我在浅碧山时,常听山下的百姓说,只要可以吃饱穿暖有屋有地就很开心很满足,所以我想东溟的百姓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所以北王……他不要老想着报仇复国,东溟现在不就是他的国吗?东溟的百姓就是他的臣民,他应该是想着他们才是。”
宁朗说完,见众人全都看着他,峰顶上也安安静静的,一时僵在了那,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好!好!好!”
蓦然又嚗出一阵叫好声,人人皆看着宁朗,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刮目相看。若说囚禁的那一段日子里他们赞赏他的勇气与坚韧,那么此刻这个少年的胸怀气度则已令他们生出敬意令他们折服。
那些称赞令宇文洛与有荣焉,拉着宁朗坐下,喜哄哄的道:“宁朗呀,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弟弟!”
宁朗挠挠头,脸红红的,不敢再去看他人。
“唉,人说逼急了狗跳墙,想不到宁朗逼急了却会变得聪明。”兰七感慨着,碧眸中却也有着淡淡的欣然。
“宁朗或许算不得很聪明的人,但在某些地方或者说在某个境界上,他高于我们。”明二则道,空濛的眸子中带出一点隐晦的笑意,“宁朗日后一定是大侠。”
“哦?难得二公子如此看得起人。”兰七侧首。
“当然也要他长命才行。”明二笑笑道。
三十一、还问璧月叙兰因(上)
皇朝众侠的叫好声却是惹怒了万埃,又气又急中却又不知要如何反驳宁朗的话,一时只是跺脚。
屈怀柳望着那低头坐着的少年,想了片刻,道:“真想不到宁少侠这般会说话。只是宁少侠说东溟一切皆为私心,那又怎能肯定风惜云、丰兰息两人之为便不是出于私心呢?要知道他们从东溟可是带走了大批的金银。”
许是周围太吵,人群中宁朗没有听到,依旧低着头。
“这人真是死缠烂打。”兰七摇头,擢擢向身旁的明二,“二公子,你也该说句话了。”
明二淡然一笑,优雅起身,望着屈怀柳道:“阁下的疑问在下来回答如何?”
眼见明二起身,场中众人皆收声,安静的看向廊上。
迎着明二空濛目光,屈怀柳不由抱拳道:“明二公子肯替在下解惑,那是更好。”
明二淡淡点头,“阁下认为两位前辈是存私心,那请问,阁下认为他们是为着什么呢?为名?为利?还是为权?”
“当然是为……”
明二摇头,屈怀柳后面的话便说不出了。
“为名?他们本身已名传天下,便是到今时今日,我们依然对之敬仰有加,而且东溟一事若非今日你们说起,皇朝根本毫不知情,何来为名之说。为利或是说为权?则更不靠,要知他们本就是堂堂一国之君握生杀大权掌倾国财富,何必万里迢迢跑到东溟岛来窃这区区金银或是一枚国玺。请阁下想想,可以将玉座将半壁天下拱手相让的人,这世间还能有什么名利是他们舍不下的?”
明二的声音温润清雅,风度翩翩,闻者悦耳清神,见者怡心怡目,不说众侠人人赞服,便是屈怀柳、万埃也无法对他产生一丝反感。
“说得对!”众侠再次叫道。
“白风黑息何等人物,尔等不过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长长的一番辩驳下来,皇朝人人气壮神爽,屈怀柳、万埃一脸的屈辱愤慨。
“唉,自取其辱呀。”兰七由不得摇头,碧眸却盯住一直沉默着的云无涯。
“我很好奇这位云少主。”明二坐下轻声道。
“本少也好奇他如何收场。”
“少主!”屈怀柳、万埃看向云无涯。
云无涯扫一眼坪中犹自兴奋嚷嚷的众侠,缓缓举起右手挥下。
“咚!”蓦地一声重鼓之音传来。
“哎哟!”
一阵叫声响起,顿见砰上众侠一个个弯腰抚肚,皆脸色发白冷汗直流,显见剧痛之烈。
痛了片刻功夫,众侠慢慢缓过来,不由都遁声望去,便见层层石屋之上的峰尖上不可何时架起了一面大鼓,鼓旁立着一人。
一时众人皆是惊惧莫名的看向云无涯,刚才肚中的那一下剧痛绝非偶然。
云无涯负手而立,气度尊贵高岸,悠然看着众侠,道:“我今日告诉诸位前因,乃是要与诸位共事,是以坦诚相待,却非要诸位来评功过对错的。”微微顿了顿,继续道:“无论是为着私心也好,还是为了成就霸业也好,东溟数百年,都是为了一个心愿。而我们,立于此位,就有我们必需要做的事,我们承继了先祖的遗志,就有我们必须要负担的责任。”声音蓦然转沉,“所以,我们一定要踏上皇朝,所以,你们必须臣服!”
云无涯话音落下,众人不知是为他威仪所摄还是为他话中绝然的语气所惊,一时皆愣在那,没有反应。前一刻已在正义上站得稳稳的众侠,此刻却在云无涯的气势中摇摇欲坠。因为,他根本无视所谓的正道与正理。
良久后,艾无影从人群中再次站起,望着云无涯平静清楚道:“我不愿意。”
这一声之后,又有人站起来。
“老子也不愿意!”
接着又有许多人站起来。
“老子宁愿死,也不要向你们屈膝!”
更多的人起身。
“你们什么手段老子都领教过了,老子还怕什么,老子绝不臣服!
砰上的人都站起身来,纷纷按向腰间的兵器。
“绝不!”
“要动手便痛快点!老子已忍很久了,早点动手,也早点为那些屈死的武林同道报仇!”
众侠没有忘记囚禁时的屈辱,也没有忘记亡于东溟手下的逾千冤魂,这一刻,他们倒盼着快点动手,痛痛快快的杀一场,以解心头之恨!
云无涯静静的看着听着,无惊无怒。
屈怀柳、万埃握紧剑柄防惫的看着众人。
云无涯轻轻挥手。
“咚!”
又一声重鼓,刚刚还傲然而立杀气腾腾的众侠在下刻尽数痛倒于地。
云无涯望着倒下的众人,平淡的道:“东溟有一种‘同根蛊’,雄雌一对,同生同死。你们肚中种下的是雄蛊,雌蛊置于鼓中,鼓碎则你们尽亡。”
“喔。”廊上兰七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本少说呢,云无涯怎么会这么坦白,连老底都交待清了,原来是早下了暗招。”
明二看看砰上,所有的人无一例外的全都倒伏于地,看来是全都被种下了蛊虫。
兰七又擢擢明二,道:“你们家那个庸医竟然没有看出来。”
“蛊非毒非病,而且云无涯敢放他们走,必是有把握不被发现。”明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