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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去处。
这时,那引路的伙计便赔笑解释道:“咱们这永嘉楼是南市第一酒肆,免不了也有贵客前来凑热闹,尤其是卖新酒的头一天。这三楼一共四个包厢,彼此之间完全隔开,就是有钱东主也不会轻易订出去。其实今儿个其他三个包厢都有主了,原本这包厢有一位胡商开高价想包下的,我家东主说这是早就预留给三公子的,一口就推了,还命人备好了这次新酒中最好的一坛,以便三公子招待贵客。”
这贵客两个字让凌波的脸抽搐了一下,心中甭提有多郁闷了。今儿个下帖邀约的原本是她,结果倒好,被人家反客为主抢了先,甚至一转眼还成了贵客。然而,李隆基竟是抢在那殷勤的伙计之前,亲自打开包厢的大门,还笑眯眯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怎么也挑不出刺来,唯有客随主便。
既然有人喜欢摆谱,那她何必充阔佬?
第六十八章 所谓盛极而衰
这包厢坐北朝南,与其说一头是窗,还不如说是*外开了两扇门,架着木栏杆正好能够俯瞰通济渠。房间的一角搁着一架紫檀木雕镂松柏屏风,两侧的墙上各挂着一幅字,一幅上头写着明心,一幅上头写着明性,竟是迥异于平常酒肆中那些生意兴隆的俗套,透着一股大户人家书房的气息。角落中的矮几上摆着一个三彩花瓶,里头插着红艳艳的桃花,给整间屋子添了几分生机。
上完了酒菜,手脚麻利的伙计关上房门退了出去。虽然通济渠上的嘈杂声一阵阵地传来,但包厢中还是充斥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宁静。凌波低头喝闷酒,假装没看见对面某人审视的目光,最后干脆转头看着窗外。这时候,她终于有些后悔自己贸贸然提出了邀约,这孤男寡女相处一室,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想到那个愣小子,她的心情竟是奇迹般地渐渐平静了下来,继而放下酒盏正视着那双神光犀利的眼睛。这么直勾勾瞧了一会,她忽然觉得之前那种莫名的警惕很有些不必要。就算李隆基有心计,但同样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年纪也相差无几,她没必要退缩。
“三哥,我只想知道,那天你对我说的话,是否只是你的意思,而不是相王的意思?”
“那只是我的意思。”李隆基坦然答了一句,见对面的人露出了沉吟的表情,他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十七娘,父王并不是喜欢劳心劳力的人,他不过只想着儿孙满堂享享清福,作为儿子,如果可能的话,我更希望他这么安安生生过自己的日子。我只是个郡王,对于朝中大事无能为力,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不关心。父王是真心把裴兄弟当作后辈,所以不希望把他留在洛阳。我却知道裴兄弟有放不下的人,割不开的事,而且我需要他这样一个心地实诚却有本事的人,所以我留下了他。”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肃然而又郑重地加了一句:“但是,我和他是真心相交,对他并没有一丝一毫利用的心思。”
尽管很想反唇相讥,但凌波最终还是把质疑咽进了肚子里。不得不说,她这位表哥的话语很有感染力,即使是她心中早有成见,此时竟是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既然有了这话,她原本准备好的那些警告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反正李隆基头上还有一个相王李旦,若是她知道这家伙将来有什么口不对心,一定要找某位老好人狠狠告上一状!
“三哥也该知道,即使是我爹娘还活着的时候,在武家人当中也没有多大地位,所以我对武家并没有多大认同感。不过,如今虽然不是武周而是李唐,但比起当初二张专权的局面,只要我那伯父武三思再使一把劲,武家的声势一定会盖过从前。”
见李隆基眉头一挑要说话,她便摆了摆手冷笑道:“你不要和我说什么盛极而衰之类的大道理,这些我都明白。只不过,盛极而衰可以是立时而衰,也可以是隔三四代而衰,更可能拖上数百年。如今武家是武三思一手遮天万马齐喑,我这个孤女能做什么?”
李隆基这是第二次从一个武家人的口中听到盛极而衰四个字,相比另一个阅历深沉的中年人,眼前这位年纪轻轻能够有这样的见识,他心中更觉触动,情不自禁地把一直闷在心里的话都吐露了出来。
“祖母从太后一步登天为皇,*的并不是诸武之力,而是祖母一个人的执政手腕。但是,自古以来未曾有女子为帝,祖母不得不大封诸武,并非是因为他们有什么能耐,只不过是因为皇帝必须建宗族。好在祖母还记得一点母子情份,还能够辨清利害,否则武氏确实有大兴的机会,毕竟李唐皇族已经所剩无多了。但现在……十七娘,我可以很肯定地说,所谓武氏盛极而衰,就在这十年之内!”
他霍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死死盯着凌波,一字一句地说:“武三思如今在家里夜夜宴请党羽心腹,在笙歌曼舞中商议如何对付张柬之那些人,只想着把武氏再向上推一步。至于武攸暨武崇训之流,要么庸碌要么骄横,都不足为道。就凭武家在朝为官那么多男人,却只有你敢在如今这形势大好的时候断言盛极而衰,这十年之内,便是武氏一道最大的关坎!”
凌波这一惊着实非同小可。她对武氏宗族没什么归属感,打心底里讨厌那些趋炎附势的亲戚。而她对武三思固然没什么好感,但却不得不承认武三思有心计有手段有胆量,所谓的盛极而衰只不过是因为她知道世上无不衰败的家族,仅此而已。然而,李隆基居然斩钉截铁地说什么十年就是一个关坎,她就不得不仔细考虑考虑了。
忽然,她脑际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名字,继而也站起身来:“三哥可是见过我那叔父武攸绪?”
李隆基先是一愣,接着便点了点头,心中着实大讶。要知道,武攸绪虽然之前已经还朝,但他隐居嵩山多年,武家人基本上都已经不记得了,他若不是前些时候随父亲相王李旦去见过一面,也不会记得这么一个人。而就是武攸绪曾经在和李旦对坐弈棋的时候,感慨过一句沧海桑田,暗暗隐射了盛极而衰的意思,让他颇为钦佩。
他定了定神便正色道:“十七娘,我一不求你刺探军国大事,二不求你替我笼络宫中的人,只希望你能注意一些事情,一些迹象。虽说父王坚决不受皇太弟之封,但人家未必以为那就是他的真心。就算陛下还看重兄弟情分,别人却可能视他如眼中钉。父王深受磨折多年,我只希望他能够太太平平度过晚年。”
想不到这一位还真挺孝顺的!凌波晒然一笑,面色也不禁霁和了下来:“若只是为了这个,你大可放心,我还欠着舅舅莫大的人情,自当设法维护于他。不过,三哥,你给了武家这样的评判,就没有其他事对我说么?”
听了这话,李隆基先是一怔,旋即露出了怅然的表情,过了一会方才轻轻拱了拱手:“十七娘他日入宫的时候,还请和上官婕妤说一声,昔日我父子幽闭东宫的时候,她对我们的情分,我必不会忘记。”
第六十九章 想耍我,门都没有!
酒逢知己千杯少,一番畅谈之后,凌波忽然记起了这是在洛阳第一酒肆,旁边还有大半坛酒未饮,遂笑吟吟地向李隆基劝酒,自己也同样喝了不少。这十几杯下来,她只不过是双颊微红,见对面那一位已经是面色酡红,眼神也有些迷糊,她不禁心中大喜,暗想开始就不应该和李隆基多罗嗦什么,直接灌醉了随便问岂不是更好?
要知道,她去世的老爹虽说是老实人,但那个老实人却有喝酒的爱好,所以她会吃饭的时候就会喝酒,长大了成天野在外头,更是把喝酒当成喝水似的。纵使亲近如上官婉儿,亦不知道她有多大酒量。
本着谨慎的原则,接下来她又连连劝酒,等到一大坛酒几乎都见了底,对面的李隆基已经醉醺醺伏倒在了桌子上,她这才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女皇也称赞过的家伙。上次被他游说了一次,今天又听他说了那么一番话,她也算是深有体会了。
“三哥,你这辈子有什么愿望?”
“愿望……当然有!喝……喝天下最醇美的酒,娶……娶天下最妩媚的女人!”
这家伙居然和那些纨绔子弟的心愿一样?这也太离谱了,他分明应该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凌波简直觉得李隆基在故意装醉蒙骗自己,但是看看那个空空如也的酒坛,再闻到那股扑鼻的酒气,她只能说服自己,野心家也有七情六欲,少不得喜欢享乐。定了定神,她忽然觉得自己刚刚提问的方式不对,遂稍稍改了改自己那个问题。
“那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最大……我希望天天能看见她……”
凌波心中一动,加紧追问道:“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