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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铤?
“怎么可能!”碧落叫了起来:“这是古剑,不该只有一对么?”
“不是一对,是三柄!”杨定乐呵呵道:“魏文帝的《典论》上记载得清楚,当时共筑了三柄宝剑,一曰飞景,二曰流彩,三曰华铤。我这把,就是华铤剑。”
“华铤……”碧落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剑名,心里忽然有些失落。
飞景和流彩居然不是一对。
却不知慕容冲知不知道?竟从来不曾提过。
或者,是懒得提,觉得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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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飞景、流彩、华铤三剑,出自曹丕《典论》:“选兹良金,命彼国工,精而炼之,至于百辟,以为三剑:一曰飞景,二曰流彩,三曰华铤。俱长四尺二寸,重一斤十有五两,淬以清漳,励以,饰以文玉,表以通犀。”
后庭花 十年心事十年灯(六)
“华铤剑,原来也是燕宫的?”碧落惘然问道。
杨定坦然道:“可不是么!天王陛下将飞景、流彩赐给了你家慕容公子,后来又将华铤赐给了我们北史大人。可咱们那位大人不喜欢华铤剑,却喜欢上了天王赐给我的赤宵剑,跟我交换了一下。”
杨定口中的天王,自然指的是秦王苻坚。
若论起苻坚雄据北方,早比之前称帝的那些成汉、后赵、前燕等国的版图不知扩大了多少,但他的国主之位,是在长兄苻法的帮助下,杀了不得人心的堂兄夺来的,因此去了帝号,自称“大秦天王”,大秦国中的皇亲高官,也从不封王,只封公侯。
秦王将华铤赐给北地长史慕容泓,只怕多半是因为已将另两把魏文帝所铸的宝剑赐给了慕容冲的缘故,有心将这三把本属故燕之东西,通过另一种方式还给慕容氏,以示君上恩典。
却不知,慕容泓为什么不要和弟弟一样的宝剑,却去要那什么赤宵剑?
碧落本来觉得自己认错了宝剑,把好人当了贼拿,颇有几分内疚,可听杨定口中,对苻坚颇是敬重,心下又是鄙夷。这人对亡了自己国家的秦王如此奴颜婢膝,未免失了热血男子的英雄气概,何况这人似乎也没有贵族之后应有的高贵优雅,更是小看了几分。
当下命了围上来的侍从退下,自己将华铤宝剑托起,送到杨定跟前,也不道歉,只淡淡说道:“得罪了!”
杨定也不以为意,笑着接了剑,依旧佩了,说道:“真没想到,在下居然有幸佩到和姑娘一样的宝剑,实在幸甚,幸甚!”
碧落哼了一声,也不理他的胡说八道,却终于想起了史书上提到过的佚事:“赤宵剑?是不是汉高祖刘邦斩蛇起首的那把剑?”
魏文帝的《典论》她不感兴趣,但慕容冲志在天下,她跟在身后,自然对这些开国皇帝的佚事多有了解。
杨定依然抱着肩,倚着树,不屑般笑道:“刘邦起事到现在,已经隔了五六百年了,谁知是真剑假剑?我瞧着那剑也寻常,远不及这把用着顺手呢!”
这人被碧落几番冷落误会,却是笑容不改,衬着他杏子黄的衣衫,连落叶轻舞,都似多了几分婀娜之姿。
碧落却懒得多看他一眼,心中只暗想着,只要慕容冲的剑和她的像一对儿就成,旁的剑在谁手里,应该也没什么重要。
算算他和高盖谈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差不多该结束了,心中牵挂,遂略欠了欠身,说道:“杨公子请自便吧!小女子还有事,不奉陪了!”
杨定站在刺槐树下,眼看她扬长而去,忙高声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碧落明明听见,只想着他也有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剑,心下便老不舒服,再也懒得回答一句了。
杨定想着这场莫名其妙的打架,自己摇头笑了一笑,眼见此处甚是空阔,遂也拿了华铤剑,屏声静气,扬剑而舞。
剑在手,他那略显轻浮的笑容顿时收了,眉宇间便现出种草原奔马般的洒脱不羁来。
仇池杨氏的后裔,本当是天下最纵肆豪爽的英武男儿。
桂枝秋 西风红叶汾江冷(一)
碧落去探慕容冲时,却见他还和高盖在书房中密谈,只得闷闷离去,转而到慕容冲房中为他整理房间。
十年相处,慕容冲自是没有当她是下人看待,甚至专门遣了一名侍女服侍她,可慕容冲的饮食起居,点点滴滴,还是由她亲自过问打点,慕容冲似也早就习惯了她的照顾,偶尔令她出去办事,回来后她总听得侍女悄悄告诉她,公子依旧如她在身畔一般,一天好多次地叫着,碧落,倒茶;碧落,磨墨,碧落,我们去练剑……
总要等发现是别的侍女在一旁侍奉,方才记得,碧落被他遣出去办事了。
府中下人,早将她视作女主人。
虽然慕容冲从未有过表白,也从不曾说过娶妻纳妾的话来,碧落也相信,自己在慕容冲心中,必定是特别的。
背负了太多的家国之耻,慕容冲素常温雅的笑容背后,隐藏了太多的心事,常让碧落看不清,看不透,即便近在咫尺,也有种抓不住的忐忑。
当有一天,他为自己报了仇,涤尽家国之辱,必定可以露出纯净无忧的温暖微笑,向碧落舒展他的双臂吧?
纯净无忧的温暖微笑……
碧落想起了杨定的笑容。
那个年轻男子,真是个爱笑的人,即便给碧落误会了,还能从头到尾都保持着那样灿烂如阳光般的笑容,实在不像亡国之君的子孙。
报仇雪耻后,慕容冲应该也能那样笑着,优雅雍容,并且温暖明澈……
碧落想着,将几枝新鲜的菊花,供到几上的刻虫鱼花纹的陶罐中,嗅了嗅那迅速蔓延开的清涩香气,无意瞥一眼身旁的铜镜,已见着自己的面庞。
虽是色若梨花,却浮了一层清浅温柔笑意,如同一枝白莲,媚而不妖,连夜一样黑的眸子,也闪出了星星点点接近璀璨的光芒。
那种光芒,叫希望。
前途虽是曲折,甚至缈茫,但至少,他们有彼此可依。
于是,碧落的笑意,愈来愈深,一对梨涡深深陷下,纵然不施粉黛,也是容色妍丽,风华倾世了。
慕容冲和高盖谈至夜幕降临,方才出了书房,神情虽然保持着恬淡,黑眸中却隐忍了几许的黯淡和疲乏。
因知道苻晖一两日要来,高盖连夜便离开了平阳。
碧落陪着慕容冲送到二门外,看着杨定吹着口哨,向慕容冲挥了手,又友好地向碧落挥了挥手,方才含了笑,步履轻快地随了高盖而去。
“那人似乎认得你?”慕容冲微微皱眉。
“方才在院里见过了,说是高盖的义子,仇池杨定。”碧落自然不想他为那些闲事操心,笑着回答了,方才小心问道:“冲哥,出什么事了么?”
“没什么。”慕容冲挥挥手,转身回到卧房,却叫人送了一壶酒来,坐在榻上,一尊接着一尊,缓慢却不间断地喝着。
碧落侍立一旁,看着这男子的眼眸越来越幽黑,眼圈却越来越红,不由得手足无措:“冲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桂枝秋 西风红叶汾江冷(二)
心底再痛再伤,慕容冲从来都不肯轻易流露出半丝的脆弱,优雅宁和的得体笑容,永远将所有的心事成功地掩埋着,几乎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只是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落难皇族,早已习惯了随遇而安,徒长了一副俊美出众的样貌罢了。
慕容冲再倒酒,酒壶已空。
而卧房之中,清淡的菊花气息,已是浓重沉郁的酒味覆盖。
他叹口气,伏到了几上撑住了头,低声道:“碧落,知道么?我们很难有机会,很难有机会……如今的大秦,如今的大秦天王苻坚……”
碧落颤了颤嘴唇,将慕容冲柔顺垂下的黑发抚到他的肩后,感觉慕容冲的骨骼,握中手中似乎更加硌手了,不由鼻中一酸,柔声回答:“只要等,总会有机会。”
“可四哥说他不愿意等,他想创造机会。”慕容冲失神地盯着地上青砖,白玉般的面庞泛着微微的青色:“我也不愿意等。十年了,还不够么?还不够么?”
遥远到无望的等待,的确,太可怕了……
碧落忙着端了浓茶来,送到慕容冲跟前,窥着他脸色,低声道:“四公子……想着好法子了么?”
慕容冲“嗤”地一声冷笑:“他们的好法子……和十三年前一般无二。……想我设法去长安任职,好接近苻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