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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索 心疾未痊莫相询(三)〖实体结局篇〗
第二日,杨定便带了碧落和他的两千骑兵辞别而去。
碧落有伤在身,却倔强得很,并不诉苦抱怨,本来也要撑着去骑马,却被杨定的亲卫引入一辆马车中。杨定自己领兵走在前方,并不曾过来瞧她。
行了一日,到晚上扎营时,碧落出了马车,才发现原来的两千骑兵只剩了约五百骑左右,忙问一旁亲卫:“还有骑兵到哪里去了?”
亲卫回道:“探子回报,说西方发现了一支西燕军,可能是辛家堡被击溃逃离的兵马,将军带了一千五百骑追击去了。”
碧落问:“对方有多少人马?”
亲卫摇头道:“不知。”
碧落便默默去营帐内休息,一颗心却似攥在掌中,无处安置,再也无法静卧休养。
是因为前晚睡得太多了么?
至三更时,还是没听到大队骑兵回营的声音,碧落再也耐不住,到帐外询问动静,却还是毫无消息。
“姑娘放心!”近卫早看出碧落身份特殊,恭敬回答后又安慰道:“自从郑西大败,杨将军禀奏了天王,挑选身手最好的氐兵,训练了我们这支精骑兵,行动快捷迅猛,对敌向来以奇袭制胜。自两月前建立至今,大多以少胜多,从未败绩。想那支西燕军初经大败,遇到杨将军亲率袭击,更该手到擒来,不成问题。”
他没有说的是,杨定挑选的骑兵,有一大半是仇池氐人。
仇池国虽灭,杨家的向心力却还在,加之杨定待下宽仁,有勇有谋,又肯身先士卒,故而这支骑兵对杨定的效忠度极高,出兵之际,将士用命,上下一心,来如电,去如风,这些日子已让慕容冲大为头疼,而仇池兵的厉害,已经在西燕军中传扬开来,所以前日在辛家堡,围困他们的鲜卑骑兵一听是杨定来援,撤退逃散得极快。
虽然听了这些话,碧落还是忐忑不安,辗转至四更天,才朦胧了片刻,而帐外已听到军中起灶造饭的声响了。
天亮后继续前行,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几名领头的参军、校尉已经并马聚在一起,一路走,一路在议论什么,又不断派出探子,往后方急急拍马而去。
碧落更是不安,再问近卫时,依旧一口咬定杨定很快会领军回来,并不肯说半句让碧落担忧的话,反让碧落疑心,是不是杨定早已这般授意过。
近午时,负责统领这五百兵马的参军忽然下令就近找地方休整。
碧落心中诧异,忙撩开漆帘扶了辕木看时,后面扬尘如黄云,大队骑兵飞快卷来;随行在侧的五百骑兵,已自发让开到两边,肃穆而立,迎接着那尚带了刀锋凛冽气息的勇士归来。
驰到近前,已听杨定朗声下令:“大家原地休息饮食,好好照料伤员。一个时辰后我们再出发回京。”
众人齐声应诺,方才各自下马休息。
碧落一时忍耐不住,高声叫道:“杨定!”
初冬时节的正午阳光少了几分薄寒,将远近忙碌的人影照得格外清晰。杨定听见了碧落的叫唤,抬了抬头,眼中也落了阳光的淡金光芒,瞧来又有些像当年那个常常不羁笑着的杨定了。
他略一迟疑,跃身下马,身体顿了顿,沉静的眉一皱,好一会儿才舒展开来,慢慢向碧落的马车走去。
明光铠下,他穿的是很耐脏的墨青色战袍,却能看得出深浅不一的湿润色泽,走动时更有一阵阵浓烈的血腥味扑向鼻尖,让人心悸不已。碧落已脱口问道:“你……你受伤了?”
“没什么。”杨定微微一笑,清醇嗓音如浸润了正午的和暖空气:“都是对手的血。”
话未了,身后已有亲卫和随军大夫,捧了干净衣袍和药物启禀道:“将军,包扎一下伤口吧!”
碧落还没来得及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一时也看不出他哪里受了伤,眼见那些伤兵都在坐于地上包扎,再也顾不得多想,弯腰一拉杨定的手,急道:“到车上来,我瞧瞧伤哪里了!”
杨定不由得随了她的手跨上车来,又是一皱眉。碧落一低头,才见裤脚处还在滴落着鲜血,显然是腿部受伤了。
杨定并不呻吟,接过亲卫手中的衣药,向随军大夫道:“我不妨事,快去医治其他兄弟!”
大夫告退,杨定才随了碧落进了车厢中,一边解着盔甲,一边柔声道:“我真的没事,本以为只是些残兵败将,没想到他们已经和另一股西燕军合了兵,打得有点艰难,便有了些伤亡。我给一支枪尖磕着了腿,皮肉之伤,便是不包扎,两天也就好了。”
碧落不语,只和外面的人要了清水来,待他解了衣,露出伤口来,拿湿布缓缓地地为他擦洗伤口,然后敷药,包扎,柔白的手指依旧灵活而轻巧地在杨定的肌肤上动作着,一如在淮北时,她许多次为重伤的杨定清洗包扎。
杨定开始只默然地盯着为自己包扎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渐渐投向了碧落浓黑的头发,净白的面颊,和那双他似乎早就能看透,却一次次不由自主沉溺的黑眸。
他的鼻子一阵发酸,一直酸涩到心间,才回过神来。
他感觉自己像是好容易从蛛网中挣开,逃得生天重获自由的昆虫,忽然又被蛛网上闪耀着的缠绵亮光引住,又想飞扑过去,不知畏惧,舍生忘死。
画堂春 虚名毁却梨花梦(一)〖实体结局篇〗
他心底苦笑了一下,一待碧落包扎完,立刻抽回脚,自己取了那干净衣裳更换着。
碧落低头见席上的华铤剑,杏黄的剑穗已经被血渍浸透,暗黑污浊一片,不由攥住自己袖中的佛手剑穗,好久,她终于鼓足勇气,将剑穗取出,托在手中,轻轻道:“杨定,我帮你换一只剑穗,好么?”
盯住碧落手中那枚剑穗,杨定蓦然失色,双眼迷离了奇怪的愤怒和痛楚,却决然道:“不用。我现在用的剑穗很好!”
他说着,顾不得扣好衣带,便拎起自己的脏衣和华铤剑,迅速奔出车厢。
黑漆帘一开一阖际,帘上所绘的粉莲摇曳着,如美丽温柔的仕女在盈盈笑着,却被黑漆的背景衬出几分愁意。
那种带愁的笑意罅隙中,传来杨定冷漠僵硬的话语:“碧落,你真的很……恶毒!”
恶毒?
杨定说,她恶毒?一
碧落全身都僵住了。
线条流畅的荷叶下,一对鱼儿正自在游着,局促在莲下的方寸之间,不知疲倦着地保持着最快乐的姿态,两串水泡轻盈地向上飘着,像是谁正在用清甜不知愁的嗓音唱着幸福的歌谣:“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盯着美丽的漆画,碧落想笑,却哭了起来,紧紧抱着双膝。
原以为至少还有人愿意在她最孤单时伸出一只温暖的手,原来连那点温暖,也早已是自己的一点痴想。
不论是爱情,还是友情,甚至亲情,她都已失去。
她只是孤零零的一个,默默守着腹中艰难成长起来的小小生命,孤零零地过着,飘泊无依。
寂寞相随,孤独相伴。耀不亮的黑夜,驱不走的寒冷。
自此以后,杨定再也没有过来和碧落说过一句话,倒是他的亲卫,有时会过来问她寒温饥饱,并再三叮嘱着赶车的兵丁稳些驾驶,宁可慢些。
直到回了长安,到军营中将兵马交割给偏将军杨盛,杨定方才带了几个亲卫,伴在碧落车旁回府。
杨盛笑道:“定哥,你是该快回去瞧瞧,这次出去得久了,秦韵天天缠了我问你消息呢,我瞧着都瘦了一圈了。”
杨定只笑笑,并不理会。
碧落虽是纳闷,但见杨定只是淡淡的,遂也淡淡的,并不追问,直到马车在一处高门宅第前停下,杨定站在一侧等侯她时,她盯着鎏金的“杨府”匾额,才忍不住问道:“你……不住原来地方了?”
杨定伸手,在她跨下车来时握住她手臂扶了一把,随即松开,领了她踏入府中,才道:“那里……太冷清了,还是家里暖和,所以夏天时就搬回来了。”
夏天……搬回暖和的家中?
碧落一怔,却见杨定步伐越跨越大,行走得甚急,自己小步紧走,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