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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迟疑了一下,才答道:“既然你一定要先谈,那也没有办法。”
“我就像拿到了一副拼图玩具,却拼不拢来,请你帮我拼拼看,好不好?”她只是点了点头。于是我就把种种“罪证”归纳起来,作一综述。
“有这样一位女士,你倒说说我们对她应该下怎样的结论?她不留地址,也不留电话号码。她出门,却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投宿,却更名换姓。她不肯明确说出自己的职业——更确切些说,是对此始终避而不谈。”
玛西却不来跟你啰嗦。她倒反问了一句:“你倒说说应该下怎样的结论呢?”
“我说你一定跟谁有同居关系,”我说。话说得平静自若,没有一点抢白的意思。
她浅浅一笑,显得略微有些不安。还摇了摇头。
“要不那你一定是个有夫之妇。也可能那一位他家里另有老婆。”
她对我看看。
“你这道选择题,是不是要我选择一个正确的答案?”
“对。
“那你说的一个也不是。”
这不是活见鬼吗!——我心想。
“要不我又何必还要约你见面呢?”她问。
“你跟那一位的关系是‘非排他性’的。”
她听了好像并不感到高兴。
“奥利弗,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很好,那你又是怎么样的人呢?”
“我也说不上,”她说。“我总觉得有点飘然无依之感。”
“你完全是胡扯淡!”
我这火发得实在莫名其妙。话出了口我立刻就后悔了。
“你在法庭上的大律师风度就是这样的吗,巴雷特先生?”
“倒也不是,”我当下就斯斯文文说。“可是这儿不是法庭,你不说实话我也不能就办你的罪啊。”
“奥利弗,你别再这样惹人讨厌啦!人家好歹也是个正派女子,长得也不能算大丑吧,人家倒是看准了你对你挺有意的,可你倒好,你哪像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男儿汉,你简直就像中世纪宗教法庭上的大法官!”
好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这句刻薄话刺得我可痛了。看这娘们有多损!“那好啊,玛西,你要是觉得不称你的心,事情干脆就吹了算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也谈不上有什么可吹的!你要是忽然心血来潮要走,随你去法庭也罢,去教堂也罢;哪怕就是去佛寺修道院也罢,都只管请便!”
“那再好也没有了,”我说完就站起身来。
她马上来了一声“再见”。
我也回了她一个“再见”。可是两个人谁也不走。
“走呀——这儿的帐我来付好了,”她说着还挥挥手赶我走,像赶苍蝇似的。
可是要把我赶走那是休想。
“你别把人看扁了,我才不至于那么没心没肝呢。把你一个人撇在这荒郊野外,我不放心。”
“用不着你来充好汉。我外边自有汽车。”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一个阀门又炸开了。这婆娘又一次撒谎,让我给当场逮住了!
“你不是说这儿你从来没有来过吗,玛西?你的汽车又是怎么来的呢——你有遥控的本事?”
“奥利弗,”只见她气得涨红了脸,说道:“这又干你什么事啦?你这该死的疑心病也未免太重了。好吧,为了早些打发你走,我就干脆都告诉你,那是我的一个同事替我留在这儿的。因为不管今天你我的约会是一场欢喜还是一场气,反正我明天一早好歹总得赶到哈特福德①去。”
①在康涅狄格州。纽约的东北方。
“要到哈特福德去干什么?”我倒忍不住问了,实际上这跟我根本就不相干。
“因为我那个情郎要替我‘买保险’!”玛西高声大叫了。“好了,少啰嗦,快去你的吧。”
我实在太性急了,太过分了。我简直气糊涂了。其实我心里也清楚我们应该彼此都收起大嗓门,好好坐下来。可是这时候我们怒气冲冲的一阵对骂刚完,一连串的“滚”字声犹在耳,我还能怎么样呢?我只好硬着头皮走了。
夏天的雨下得正急,我心急慌忙,一下子开不了车门的锁。
“嗨——到附近去兜兜怎么样?”
玛西出现在我的身后,面孔是铁板的。她外套也没有穿上,一点东西都没带,就从饭店里出来了。
“不了,玛西,”我答道。“我们的圈子已经兜得太多了。”我终于把车门打开了。
“奥利弗,我要去兜兜是有个道理的。”
“啊,你还会没有道理吗?”
“你怎么也不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
“你怎么也不对我说一句实话?”
我上了车,碰上了门,把引擎发动了起来,玛西却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两眼直瞅着我。车子从她跟前缓缓驶了过去,这时我摇下了车窗玻璃。
“你以后再打电话给我好吗?”她放低了嗓门说。
“你怎么就忘了呢,”我这话里挖苦的味道可不是一点点,“我没有你的电话号码呀。你怎么也不想想呢?”
说完我就一换挡,加大了油门,冲出了院子,飞也似的直向路上驶去。
去到纽约市,好把玛西·纳什小姐从此忘了,永远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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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弗的故事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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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什么啦?”
我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伦敦医生以后,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没说我害怕呀。”
“可你不是跑了吗?”
“你瞧,现在事情已经一清二楚了,玛西不是个正正经经的女子,她别有用心。”
“你是说她想勾引你?”
这医生好天真。
“不,她还‘别有用心’,”我就拿出了最大的耐心来向他解释,“因为我是姓巴雷特的,在这社会上用不到作多少调查研究,就可以知道我是大富人家出身。”
好了,我的观点已经阐明。此刻就像等待宣判的法庭:一派寂静。
“这不是你的由衷之言,”伦敦医生终于说道。他说我言不由衷,口气那样肯定,倒逼得我不能不再好好思考思考了。
“也许你说得对,”我说。
又是一派寂静。
“好吧,医生好歹是你嘛。那么你倒说说,我到底是怎么个感觉呢?”
“奥利弗呀,”伦敦医生说道,“其实我所能给你的帮助,确切些讲,也无非就是让你能对自己的内心活动有一个比较透彻的理解。”他于是又问:“你当时心里是怎么个感觉呢?”
“觉得好像有点受骗上当的可能。”
“还有呢?”
“还有点害怕。”
“怕什么呢?”
我一下子回答不上来。确切些说,是我说不出口。我实在担心哪。倒不是担心她也许会对我说:“对,我是跟一个男人有同居关系,他可是入选全明星队的橄榄球进攻后卫,是位天体物理学博士,跟他在一起才叫刺激呢。”
不,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怕听见的恐怕倒是:
“奥利弗,我喜欢你。”
她真要跟我这么说,那我会慌得六神无主的。
要说玛西神秘,是很神秘。可她一不是玛塔·哈里①,二不是荡妇淫娃②。事实上,她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个明明白白抓来就是的毛病。(我好歹总得挑她一个毛病吧!)玛西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撒了谎,她撒谎可并不就能说明我作假有理:我欺骗了自己,我哄自己说我一点也没有……动情。
①玛塔·哈里(1876—1917):原是一名荷兰舞女、名妓,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巴黎被控充当德国间谍,于1917年被处死。后来玛塔·哈里就成了以美貌勾引男性的女间谍的别名。
②原文为“淫妇巴比伦”,典出《圣经·新纳·启示录》。《启示录》上说约翰看到有个大淫妇受到了上帝的惩罚,这大淫妇就叫巴比伦,是世上淫妇和一切可憎之物的根源《启示录》17—19章)。引申为荡妇淫娃之意。
其实我已经快要动真格的了。只差那么一点儿,我就要动真格的了。
我所以心里发慌,所以落荒而逃,拆穿了就是这个缘故。我怎么能喜欢别的女人呢,我这辈于只爱过一个姑娘,要喜欢别的女人,我觉得那就是对这姑娘变心。
我就这样老是在提防中过日子,生怕自己心里会冷不防冒出一些人所难免的感情来,可是这种日子我又能支持多久呢?说实在话,我本来就乱作一团的心里,如今越发乱糟糟了。折磨着我的难题,已经变成两个了。
一是:剪不断的对詹尼的思念,怎么才能理清呢?
二是:玛西·纳什,怎么才能找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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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弗的故事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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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雷特呀,你这个混蛋简直是发了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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