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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真的觉得他就是我的大哥哥,父兄般伟岸的存在。
良久良久,我缓缓离开他松软的怀抱,他温柔地为拭去面上的清泪。
再抬眼,千言万语,到了唇边,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我痴痴地立在那,唤道:“大哥……”
刘基身躯微震,笑容却温和:“见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渐渐平定自己激动的心情,惊讶道:“你怎会出山?”
刘基不置可否地笑笑,目光却深沉炙热,淡淡道:“前几日朱雀星忽然大曜,实乃不祥之兆。我担心你,所以跟来看看。”
我心中讶然,道:“你见过元璋了?”
刘基点头道:“不错,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知道你遇洪水之事。”
我心底蓦然一松,叹道:“这么说花云他们必定安然无恙。”
刘基轻点我的额头,略带薄责道:“自顾不暇,还念着他人的安危。”
这份亲昵让我顿时双颊彤彤,这才注意要他洁白的衣衫上风尘仆仆、清朗的面庞上也倦容尽显,想来他是连夜赶来,不知寻了多少地方才在此处偶遇到我。
念及此,我垂首道:“你是专程来找我吗?我一定让你操了不少心。”
刘基洒然而笑:“过去都无须再提,你没事我就放心啦。花云他们还在四处寻你,等下与他们会和后就跟我回集庆吧,朱帅都急疯了。”
虽是料想之内,我依旧诧异道:“元璋已经攻克集庆?”
第五卷,火之卷:凤舞九天 (三十二)风云激荡
夜风清然,柔柔地拂起刘基的衣带,他点头道:“不错。”
我心底微痛,他攻下集庆之日,即是我与他履行婚约之时。
我怅然地望着远处欢歌笑语的青年们,低声道:“他若真关心我,为何不亲自来?”
刘基目光幽深,瘦削的脸颊隐有忧戚:“集庆局势复杂,要想稳定战果,朱帅一刻也不能松弛,这几日他正率徐达等人攻取镇江、金坛、丹阳等地。”
我略带愕然的注目于他眉目中浅浅的伤怀,恍然明悟到:他一定是误会我的不快是因为元璋未能亲自前来。
念及此,我坦然地望着他,含笑道:“大哥不用解释,阿棠自然知道轻重缓急。旁的不说,马姐姐刚刚生产完,元璋尚且弃她不顾,可见军情之紧急。这件事先放下,大哥,你这次出山是否还要回去呢?”
刘基神色复杂地听我说完,轻叹一声,缓缓道:“我怎能忍心他屡次让你蒙难?”
他的眼神深痛而炙热,我不禁垂首道:“阿棠不知大哥何意。”
刘基目光灼灼地望着我:“你懂的。我已经错失太多,余生,我会一直守着你,直到天下大治、人祸相离,直到你嫁人、生子、喜乐无忧。”
我抬眼望着他喜忧参半的眼眸,最细腻深沉的感动无比轻柔地敲击着我的心,竟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刘基笑着擦去不知何时挂在我眼角的泪珠,呢喃道:“傻丫头,你是我最亲最亲的妹妹嘛。”
泪水瞬间迷蒙双眼,我欲语哽咽,只拉着他的衣襟重重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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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朱元璋,是三日后的清晨,集庆。
旭日东升,映得眼前高阔的府门愈发辉煌而气派。
我默然观望着府顶的匾额,“应天府”这三个字正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刘基说,朱元璋攻下集庆后,就改“集庆”为“应天府”,设天兴建康翼大元帅府,以徐达为统军总兵,李善长为左右司郎中。
朱元璋高冠儒袍,广袖翩然地疾步踏出府门,我且喜且忧的驻足相望,半月不见,他已隐隐添了些变化,那是——王者的风范。
变化的又何止是他呢?
见到我后,朱元璋身形微滞,遂即扑上前紧紧拥住我,曾经温热的怀抱却让我徒然觉得空荡荡的。
他凑到我耳边,哑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独自去承担风险。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真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你。”
余光瞟到萧然后退一步的刘基,我轻轻挣脱朱元璋的怀抱,郑重道:“朱元璋接旨——”
朱元璋闻声神色一凛,垂首半跪于地。
我遂即朗声道:“传皇上口谕,擢升朱元璋为枢密院同佥,兼江南中书省平章,加封吴国公,由镇国长公主监军辅政。”
“谢主隆恩!”朱元璋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感情,但我明显看到他和刘基的身躯都微不可知的抖动了一下。
我暗自冷笑,林儿啊林儿,你就是要将我推入不义之地。
事实上,我还隐去了一层未说,就是婚约之事。
诏书中,林儿将我许配给朱元璋为妻,用情和权两样绳索将其深深禁锢。然而,这几日的变故却让我隐约对这桩婚姻产生了抵触情绪,我甚至侥幸的想,能拖一日是一日。
一年后,天完王庭中,元帅倪文俊密谋杀害徐寿辉取而代之,失败后逃亡黄州,为陈友谅所击杀。陈友谅遂即借机并其部众,自称平章,掌握天完实权。没过多久,天完军为夺取与海外通商的重要贸易中心——扬州,而和朱元璋部争夺狭路相逢。对阵中,对方更使出全军闻所未闻的火器——神威大炮,威力无匹,令朱元璋方面节节败退,甚至趁机一路向北直打到应天。
顷刻间,应天府重将,乱作一团。
火上浇油的是,与此同时,察罕帖木儿领兵大败刘福通,宋廷上下风云激荡,韩林儿更遣人密令我说服朱元璋派军支援。
应天自顾不暇的情况之下,我又如何能说服朱元璋出兵呢!
春儿日日从宋廷那里接来密函给我,无非是严加催促,令我愈加愁眉不展。
最近一次,密函上甚至写到:不惜一切代价。
忧心如焚之际,刘基却突然从天而降。去年他将我送至应天后,家中就传来噩耗,说是老夫人因病故去。自认半生不孝的刘基决定为她守孝三年,如今他却不顾孝期不敬,风尘仆仆赶来相助,着实让我感动。
夜里,朱元璋在居室内摆上酒菜,邀我与刘基共饮。
马惠英自去年产后就伤寒,就落下病根,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病发,所以今天并没有出席。
在这样危机四伏之时,朱元璋仍能抽空摆出这么一桌酒席,可见他对刘基的重视,也足以说明如今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
侍从们上齐酒菜就悉数退去,一时间,屋里只有我们三个人,顿觉尴尬。
时光细细地如指间沙,悄无声息地滑落。
朱元璋首先开口:“师兄今后有何打算?”
刘基正端着酒杯细细品饮,闻言瞟了我一眼,淡淡道:“眼看至亲安危难保,我刘基又怎能隔岸观火?”
这话已隐含了怒气,暗指朱元璋对我保护不周,我紧张地说:“大哥你……”
刘基洒然而笑,目光灼灼地迫视于朱元璋,缓缓道:“师弟又有何打算呢?”
朱元璋面色不改,目光也更深幽,他拱手道:“自然是为大宋效力,收复山河,何况如今有公主监军,势必事半功倍。不过,师兄言下之意,是否决定留在应天助我等共度难关?”
刘基一瞬不瞬地盯着朱元璋,道:“我也许会留在应天,但在此之前,我想请教师弟一个问题。”
朱元璋双目闪闪,道:“师兄请将。”
刘基的眼光愈加深邃,徐徐道:“何为为君之道?”
我闻言大惊,将手伸在桌底轻轻拉扯刘基的衣袖,示意他不要问这种尖锐的问题。
刘基却全然不顾,悠哉悠哉地饮着酒等待着,朱元璋剑眉紧锁,揣度道:“师兄问的这个问题请恕元璋不能也无法回答,只因我从未想过这一层。”
第五卷,火之卷:凤舞九天 (三十三)唇枪舌剑
刘基双眸中星芒暴涨,淡淡道:“是吗?南方张士诚刚设下‘隆平府’,自称周王,师弟便设下‘应天府’与之齐肩。我方才想起‘应天府’内,有统军、左右司马、将军各一人,从事郎中二人,督军二人,狱典、礼工各四人,录事二人、水、仓、骑、士、兵五曹参军各两人,参事十人,如此官阶分明,文武双收,已不像是一个军府,更像是……”
他竟然能将朱元璋的军府机密打听的如数家珍,我目瞪口呆之余,厉声打断道:“大哥!”
刘基含笑望着我,我支支吾吾道:“这个玉笋很好吃,你尝尝。”
刘基若无其事地操起筷子夹了片玉笋放在齿间,意味深长道:“果然好吃,可惜滋味过于幽涩难辨,让食者欲知其理而不能。正如君臣之道,君臣一心不相疑,方能开创纪元,共谋大业。师弟以为如何?”
朱元璋哑然失笑,却不温不恼道:“师兄果然令人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