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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无情斜阳外(二)
她的双目依旧紧闭,乌黑的长发披垂下来,遮住了半边的脸庞。齐天驰伸出手,用指尖拨开她额前的碎发,痴痴地凝望良久,方才一咬牙转过身去。
飞身跨上黑马,他在马上挺直了脊背:“告诉我,若是带了纳夕来,在哪里可以找到你们?”
齐若嫣微笑,双眸中泛过一抹粼粼的水色:“离此四十里,在大赫延山和小赫延山之间,有一条墨麟江。江上唯一的桥,就是悬于两座雪峰之间的通天索桥。届时,若嫣会随小主在桥头恭候……”
漆黑的夜里,忽然下起了雨。雨势不大,却连绵地落着,沥沥不绝。
潮湿的风,带来无比的阴冷,让刚刚沾上睡梦边缘的齐若嫣打了一个冷战。她站起身来,从一块巨大的钟乳石后取来事先备好的干柴,一块块地投入火堆中。火苗高高窜起,仿佛无数条鲜红的舌,在空气中跳跃舔动。
身后,卧在干草堆上的洛雨季含糊地呢喃着,情不自禁地蜷紧了身子。
齐若嫣回眸,默默地盯着她看。她的眉尖深蹙,睫毛轻颤抖着,在苍白的颊边投下淡淡的阴影,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对象。
胸臆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柔柔地一撞,她低叹一声,在洛雨季的身旁坐下,解下身上的斗篷,将她轻轻包裹在怀中。
融融的暖意,隔着她纤瘦的双臂传来,瞬间驱走了洛雨季满身的寒冷。洛雨季在梦中微笑,下意识地侧过头,朝她的臂弯拱了拱。
“噼叭——”火堆中的木柴炸响着,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山洞,也为洛雨季的双颊添了两抹红润。
齐若嫣看得呆了,禁不住伸出食指,顺着她脸上玲珑的曲线细细描画。肌肤莹澈,触处腻若鹅脂,她指尖一顿,黯然地垂下眼帘。
“果真是难得的美人儿……怪不得他心心念念,多年来就是忘不了你……”
她蹙起眉,胸臆间掠过一声叹息:“……其实怪不得他,也怪不得你。要怪,就应该怪我自己……那日在太和殿外的画廊间,明明亲眼看见他对你的痴情,我却还是执迷不悟,听任自己一头扎进了无望的深渊……”
两滴泪水从她的眸间滑落,无声地溅开在洛雨季的脸上,冰冷的触觉让她的睫毛轻微一颤,脑海中瞬间有了几分清醒。
耳边,齐若嫣依旧絮絮地自语着,低柔的声音仿佛暮春的花瓣,在风雨中无奈地坠落。
“……。是我傻,明知配不上他却又无法忘情。他对我冷酷如冰,两年来让我尝尽冷落和寂寥的滋味。多少个日日夜夜,我守着窗儿,期盼着能见他一面。待真的见着了,却又胆怯惶恐,一心想逃……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自责过、我苦恼过,但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抹去他在我心中的影子。”
芳草无情斜阳外(三)
“若嫣……”
一声低唤,打断了她呢喃的倾诉。柔暖的触觉拢来,将她手背上的冰冷驱散无踪。
齐若嫣身子一震,慌忙俯下头去,却见臂弯中的洛雨季睁开双眼,正默默地凝望着她。
“你……”齐若嫣低下头,匆匆掩饰着神色间的仓惶,“你醒了?”
“是的,”洛雨季坐起身来,将头靠在自己的膝间;“我不是中了夜落金钱的毒吗?怎么……”
齐若嫣微微一笑:“方才你昏睡的时候,我已经找到草药,将你身上的毒解了。”
“解了?”洛雨季意外地坐直了身子,“那你的夫君纳夕……”
齐若嫣扬起头,眸子有两点星芒闪烁:“只要十八叔将口信送到,我的计划就一定不会落空。”
“若嫣……”
洛雨季又是一声低唤,望向她的目光中满含怜悯和痛惜:“方才听你说,那个男人……他对你并无半点情意,你何苦为了他,绝了骨肉亲情、断了君臣之义?”
齐若嫣微愣,抬起一双清泠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如果陛下遭遇意外,生死莫测,你可愿用你的一切去换回他?”
“当然愿意,”洛雨季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唇边努力扯起一弯笑,“不过,陛下说过不会赐纳夕死罪,你所谓的生死莫测,恐怕是过虑了。”
“过虑?”齐若嫣凄然冷笑,“陛下即便不降死罪,也绝不会轻易放过纳夕。等待他的,将会是深陷囫囵,囚禁一生……纳夕自视极高,性情孤清冷傲,若是在囚牢中渡过一生,想必……定是活不长的……”
两行清泪从齐若嫣的颊边滚落,洇湿了她绣银如意纹的前襟。
洛雨季轻叹一声,伸出手去,将她的指尖包裹在掌心里。
“你那么在乎他的心,可是他呢,他可知道你的心?”
齐若嫣咬紧下唇,眼眶又是一红:“我的心,他无需知道……我只愿,我的孩子生下来,还能见到他的父亲……”
“孩子?”洛雨季眼前一亮,“你有了他的孩子?”
“是的。”齐若嫣含笑点头,用手轻轻抚摩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漆黑的双眸中闪烁着无限的温柔。
“他知道吗?”
“不知道……那晚本想告诉他,可他匆匆地弃我而去,根本没给我开口的机会。”
洛雨季低叹,望着她逐渐黯淡的眸子,心不由沉沉地坠着。爱到深处总成痴。辗转反侧、相思成狂固然苦,像这样枯守着一份毫无回报的感情,更是令人痛心惋惜……
犹豫地沉吟良久,她还是忍不住地开口:“若嫣,你想过没有,若是你拼尽所有救了他,他却绝情依旧,你……该怎么办?”
齐若嫣无语,缓缓抬起头。她的下颌清瘦如削,面色白得几乎透明。淡淡的,有幽深的波纹在眼眸间流动。
“爱他是我的事。我要的……只是他好好活着。”
回首向来萧瑟处
回首向来萧瑟处(一)
一夜冷雨,洗去了天地间万里尘埃。
清晨,草原尚在酣睡,而远处高耸大赫延山和小赫延山,却如同一对相偎的姐妹,披着五彩的朝霞,围着飘渺的云纱,含笑迎来了新一天的曙光。
山下,汹涌澎湃的墨麟江仿佛一跳跃跃欲飞的巨龙,一路奔腾咆哮,昂扬东去。淡淡的水气从翻飞的波涛间蒸腾而起,为岸边新绿的树木拢上了一层白雾。
“嗒嗒嗒嗒……”马蹄急促,伴着清脆的銮铃,从山间小径上一路传来。蹄声悠扬,震动了路旁酣睡的野花,不时有晶亮露珠从花蕊间滚落,倏地融入布满青苔的山石间。
黄骠马收住蹄,在一棵高大的冷杉树旁停下。齐若嫣回过头,向紧随身后的洛雨季淡淡一笑:“到了。”
洛雨季勒住雪骢的缰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群峰如洗,白雾围腰。翻滚不休的墨麟江上,一条长长的竹索似卧于两山之间的碧虹,在半空中蜿蜒着。虹的另一头,是飘渺无边的云雾。
“好险峻!”洛雨季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你和天驰约定的地方,就在这里吗?”
“是。”齐若嫣飞身下马,将缰绳栓在冷杉树的树干上。
洛雨季兀自愣怔着向四周张望:“一会儿他们会从哪个方向来?”
齐若嫣抬手向竹索的尽头一指道:“对面的那座山,就是大赫延山,陛下的军队一定会从那里过来。而我们,就在小赫延山上等他们。”
洛雨季下了马,手搭凉棚望对岸一望,大赫延山的山麓上,岩石树木影影绰绰,看不大真切。
“我明白了,”她吐了吐舌头,“你一大早带着我在山路间绕圈,原来就是为了在大军到来前赶到通天索桥的另一端。这样,凭借墨麟江的天险,至少添了一份胜算。”
齐若嫣静静地抬眸望她,眼里,闪动着一抹奇异的瑰丽。
“是的,你很聪明。”她拉住洛雨季的手,与自己并肩在岸边的山石上坐下。拂过山间的晨风,将她细碎的刘海撩起,在额前轻轻拂动着。一丝微笑展开在淡红的唇间,为她的面庞增添了无尽的美丽。
“雪霁,”她抓住洛雨季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勇气和力量,“我不妨将我的打算告诉你。这座通天索桥,是两山之间唯一的通道。那一头的大赫延山,通往袤珑草原;而我们脚下的小赫延山,却有一条隐秘的山道直通大漠。听说,罗臻措大相的军队正从那里,日夜不停地挥师北上……”
洛雨季咬住唇,目光变得幽暗:“你以为,你能在天启的军队眼前轻易地演一场放虎归山?即便你以我为要挟,又如何能带他孤身脱险?”
齐若嫣愣怔了一下,随即“噗嗤”轻笑,从怀中取出一把乌木镶金匕首:“我有它……”
大赫延山的群峰间,隐隐地传来悠远的马蹄声。蹄声铿锵,仿佛汇集了千军万马,如涌潮般在耳边放大。无数只飞鸟高飞而起,在山林间惶恐地乱撞着,错落的惊叫四起,冲破了清晨的静谧。
齐若嫣深吸一口气,倏地站起身:“他们来了!”
回首向来萧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