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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我绝没看错,”容妃使劲地摇头,目光忽然闪烁不停,“莫非……这其间有什么古怪?”
“古怪?”齐若嫣心嗵地一跳,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拉住容妃的衣袖道:“我曾听父王说,那日金殿上,凤凰公主曾当着群臣百官的面,指认梅小主是。。。。。。”
“是什么?”容妃一脸紧张地追问。
“是。。。。。。是妖孽。”齐若嫣说出这几个字,自己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声音也变得结结巴巴,“……说是,说是她们在云隐寺遇见高僧,一口咬定说梅小主来自世外,而那梅小主竟,竟然也亲口认了……”
“啊……。”容妃倒吸一口凉气,“妖孽?”
“是啊,”齐若嫣偷眼环顾四周,身子微微颤抖着,“听说皇上对此无比忌讳,下了严旨不让将此事外传,你们……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
容妃呆立半晌,方叹了口气道:“怨不得方才我见她在梅花树下浅笑盈盈的样子,心中甚是惶惑,只觉……不像是凡间女子。”
齐若嫣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正是呢,方才我也恍惚有这样的感觉……她就像是梅树下的花妖,美得那么虚幻。”
身后手执纱灯的两位宫女面面相觑,脸上都带了惧意。
“奴婢听说,那花妖最擅于变化作怪,蛊惑人心……”
容妃闻言不由打了个寒战,用手裹紧了身上银狐皮大氅道:“别说了,这件事情……咱们就当没发生过吧。以后,最多躲着她便了。”
郎如石佛本无心(二)
栩宁城郊的花剌馆驿。
窗前的案几上,燃着一对儿臂粗的龙凤喜烛。嫣红的火苗仿佛灵巧的舌,在空气中一下、一下地舔着,舔乱了齐若嫣心中的一湾春水。
今日,陛下在金殿上为她举行了敕封大典,将她的身份由钰晟郡主变为祥和公主,御赐凤冠金印、翡翠如意,并以公主的仪仗将她送入花剌使馆。
白日的纷扰和喧闹终于渐渐散去,深夜的东厢房中,只剩下她独自一人。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心却依旧无法平复,紧张、惧怕、期许、甜蜜……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她胸中掀起阵阵波澜。
明日,就是她随花剌马队离京之日。
早晨登轿之前,父王母妃拉着她的手老泪纵横。直到她离家的那一刻,他们依旧无法理解,平素内向乖巧的她,为什么竟然会选择了和亲的路……
一滴温热的泪从眼角滑落,慢慢地流向嘴角。她闭上眼,脑海中依稀呈现出那一天栩宁城外的灿烂阳光。
一切也许是命中注定。
不知为什么,从来不爱出门的她,竟然会听了丫环的鼓动,偷偷溜出王府,混入熙攘的人群,观看数十年难得一见的花剌使节。
就在那天下午,她在威武轩昂的花剌马队中,瞥见了那个俊逸出尘的身影。只是淡淡的一回眸,带着邪媚、带着慵懒,却仿佛最锋利的箭,刺穿了她的胸口,收去了她的魂魄……
其后的几天,她的睡里梦里,便只有他。整日缠着父王,向他辗转打听花剌使者的动向。好容易探知他们去了太和殿,她便借口拜访容妃刘缌萦,求了父王的入宫腰牌,心怀忐忑地赶赴宫中,只为寻机再见他一面。
在太和殿外的九曲回廊下,她终于如愿以偿,不但见到了他,还和他说了话。
他抓住她,指着远处一个人影,气急败坏地问她:“她是谁?”
她呆怔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知为什么心头一宽,回眸笑着答道:“。。。。。。她就是陛下最宠爱的梅小主。。。。。”
拽着她的手忽然一松,眼前的他仿佛遭了五雷轰顶一般震撼无语,绝美的面庞上分明浮动着痛心和失望。
她怦然心跳,依稀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
就这样,她呆立在他的面前,眼看他面容沉郁地踉跄几步,颓然跌坐在回廊的美人靠上。
郎如石佛本无心(三)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定睛看去,认得来人便是花剌的大相罗臻措——当日在花剌的马队中,她曾瞥见他端坐车内,沉静如野鹤闲云。
罗臻措朝她一瞥,随即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花剌语,将他一把拖起来,拉着他匆匆离去……
她呆立原地,脑海中依旧不断回响着罗臻措的话。
父王驻守边关数年,通晓花剌语,闲来,也曾教授她几句。她虽学得不多,却足以听懂罗臻措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
“殿下,快走吧,回去商议对策。”
殿下……
殿下?
难道,他就是花剌的二皇子纳夕殿下本人?……
门外,传来沉沉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如同强劲的鼓点,敲响在她的心头。她的呼吸忽然变得凝滞不畅,脸颊上的烧灼一直漫延至颈项——天啊,此时来的,莫非是他?
“嗵”地一声,房门被推开。一阵寒风夹带着雪花呼啸而来,让她不由得浑身一颤。揉揉眼睛,她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黑袍、黑靴,衬着他火焰般的长发,分外扎眼。
他踉跄几步,手扶着桌角立定,一双深邃而魅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直瞧得她如芒在背,似坐针毡。
静静地,他冷笑,在桌边坐了下来:“原来天启皇帝硬塞给我的王妃,长得这幅模样。”
她呆住,暗自咀嚼着他的话,一时间心如刀绞,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他斜睨她,为她懦弱的眼泪而在眼底更添了一抹厌色。
他目光中的冰冷,加重了她满腹的委屈与绝望,忍不住抽抽嗒嗒,哽咽出声。
他烦闷地叹息一声,霍地立起身来朝门外走去。脚步流星,带动了黑色的袍角在身侧翻飞起舞。
“殿下留步!”身后,传来她的轻声低唤。
他停下脚步,却并不愿意回头一瞥。
“殿下如此厌弃若嫣,是否因为若嫣不是真正的公主,配不上殿下的高贵?”她鼓足勇气,虽然艰难,但还是把憋藏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
他愣怔了一下,齿间发出“嗤”的一声轻笑:“公主又如何?娶了她和娶了你没有分别。”
她扬起眉,眼前依稀浮现当日在九曲回廊间看见的那个背影,心不由得一沉,唇边淡淡地浮起了讥嘲。
“若嫣明白了,原来殿下要的,只不过是浮云泡影……”
他的背明显地僵直了,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了两个拳头。蓦地,他转过身来,狠狠地盯着她看了许久,一双璨若星辉的眸子猫一般地眯了起来。
“原来是你……”
谁剪轻琼作物华
(一)
“是我,”她仰起头回应他的目光,身子因为激动而振颤不已,“那一日在太和殿外,若嫣便恍惚明白了殿下的心意。只是,若嫣没有机会提醒殿下,不要妄想不可企及的缘分。不属于殿下的东西,殿下永远得不到…。。”
“哦,是吗?”他咬紧牙关,掩饰着眼底的一抹狂怒,“照你的意思,本殿下只配你这样的货色?”
她一阵气苦,攥着衣襟的手不由得微微发抖。垂下眼帘,她强忍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低声浅笑中带着无法掩盖的颤音。
“殿下厌弃若嫣,尽可以将若嫣冰封尘锁、束之高阁。但是,即使殿下一生一世不与若嫣圆房,若嫣依旧是您的王妃!”
东厢房内,忽然陷入了一片沉寂。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绷紧了,紧得只消一个对视,便会燃起熊熊烈火。
齐若嫣垂着头,侧耳静听着院中呼啸而过的风雪拍打着窗棱的声音,心,在这一刻陷入了无比的癫狂与混沌之中……
难道,这就是她殷殷期盼的婚姻?这就是她魂牵梦绕的良人?为了他,她抛开了少女的娇羞和矜持,举身自荐;为了他,她狠心离家去国,不畏千里奔波……
难道,种种苦心,种种痴情,换来的竟然是这个结果?
内心忍不住地一阵抽搐,眼泪又涌泉般地滚滚而落。
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似乎在向她靠近。她的喉头忽然干涩得生疼,微微抬起眼,却见一双乌头云纹的靴子在慢慢向她迈进。
抓住衣襟的手颤抖得如同秋风中萧瑟的落叶,指尖的长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带来一阵阵清晰的疼痛……
两根修长的手指蓦地映入眼帘,慢慢地抬起了她的下颌。她被迫仰着头,眼睛却依旧微闭着,不敢与他对视。
“嗤……”他轻笑一声,将脸凑到她的面前,粗重而温暖的呼吸带着浓郁的酒气拂荡在她的面颊上,勾起了她隐隐的战栗。
“谁说我不会和你圆房?”他轻笑着,用另一只手的指尖沿着她面颊的轮廓慢慢描摹。
她一愣,情不自禁地睁大眼睛盯住他。他的脸英俊到了极处,也邪恶到了极处,那眼中闪烁的,分明是冰、是火。
蓦然之间,他勾起唇角,朝她含情脉脉地一笑:“听说,十年前天启与花剌之役,你父王齐天骋也在军中?”
她呆望着他,从他邪魅的笑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