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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警官一边用钢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一边皱着眉毛,自言自语道:“怪事,怪事。”
我对他的这种反应颇感诧异,便问道:“怎么了,这件事有什么不妥么?”
刘警官放下笔,抬起他那张一脸刚毅而又饱经风霜的脸,单从那一张脸,就可以看出,他绝对是一位经验老道的警官。他对我说道:“先不提这件事情,范佩玺先生,有一点我可得提醒你。”
“您说。”我很客气地说道。平日里,我对他这种人深感敬佩,说着,我还特意上前敬了一支烟。
刘警官挥挥手,道:“戒了戒了。”旋即又说:“范先生,你刚才自己也说过了,你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那人就是你说的那个张贺方所杀的,如果调查的事件与你所说的不符,你难道就不怕对方反告你一个诽谤吗?”
我一下子怔住了,怯懦地说道:“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有想过。”
说完,我又觉得刘警官的这句话有些古怪。他的那句话,听上去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劝阻我不要去报案一样。于是,我接着问道:“刘警官,你刚才所说的怪事,又是什么意思呢?”
刘警官站起身,拨弄了两下摆在办公室阳台窗台上的蟹爪兰,说道:“是这样的,就在今天早上,张贺方也曾经来报过案。”
刘警官的话音刚落,我就觉得晴天霹雳一般。张贺方来报警?这是为什么?虽然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证明杀人的事情就是张贺方所做,但是,我觉得也是八九不离十。张贺方前来报案,那不跟贼喊捉贼一个道理么。
我一下子又想到张贺方的那张深沉而又阴森的脸,直觉告诉我,这个人,一定不简单。且不说他到底是不是什么蛊师,单说一个人能在昨晚的那种事情中显现出那样镇定的神情,就足以证明这个人非同寻常。
而在我听到刘警官的这一席话以后,我就有种后背直冒冷汗的感觉。张贺方这个人,城府太深,他能来报案,一定有他的道理,或者说,这可能又是他所布下的一个局。
“范先生?”刘警官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头再一次看刘警官,发现他正在以一种试探性而又略带些狐疑的眼神在看着我。不知为什么,有那么一刹那,我直觉得浑身不自在,似乎自己心里所想的一切事情都在这个老警官的眼中清晰可见。这大概也是跟他的职业有关吧。我心想,以刘警官这个岁数的人来说,他一定审问过不少的犯人,而在那些审问的过程中,他也一定积累了很丰富的经验,有时候,审讯犯人,并不需要什么高端的技巧,一些老警官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一些蟊贼把所有的事情都招了。
但我不一样,我自认为自己脚正不怕鞋歪,心说我又没做什么坏事,我怕他干嘛。
于是,我问:“刘警官,那个张贺方报的什么案子?”
刘警官背着手,一边在办公室里踱步,一边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地说道:“报了一个非常离奇的案子。”
我没说话,等着刘警官的后文。这个时候,他忽然定住脚步,然后直面着我,说道:“窃尸案。”
我听后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自己果然被那个张贺方摆了一道,忙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刘警官笑了笑,对我说:“不好意思,范先生,这是机密,我不能说。”
我心里有些窝火,心说不能说,你告诉我这件事干嘛,这不明摆着掉我的胃口么。可是,刘警官旋即又道:“他说在今天早上的时候,他的公司的工作人员在办公室里发现了一具无头女尸。”
我想开口再问,但是刘警官又打断我,说道:“但是,不管怎么说,你所报的案件,跟他所报的案件,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所以,你的案件,我们仍然会处理。你也不必着急,下午的时候,我们就会派人过去调查的。”
“那样的话,那具无头女尸……”
我的话还没等说完,刘警官就打断我,说道:“无头女尸的来历我们很清楚,那是你的母亲,也就是前几天你母亲被窃走的遗体。”
“你们怎么知道?”我惊诧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这当然都是张贺方对我说的。”刘警官道。
当天下午,我跟着刘警官以及另外四五个年轻的警察又一次来到了殡仪馆。
一进殡仪馆没多久,我就看到了张贺方,他依旧是一身肮脏的西装,但是看上去却又显得十分优雅得体,当然,这一切都归功于他的谈吐和与生俱来的独特气质。
令我惊讶的是,张贺方似乎对昨晚的事情完全遗忘了,他见到我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悲哀和歉意,大踏步地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然后语气沉重地对我说:“范先生,真的很抱歉,我们今早在办公室发现了你母亲的遗体,但是……”说道这里,他还顿了顿,接着说:“我实在不敢相信,你母亲的头,竟然被人切掉了。我代表我们殡仪馆的全体工作人员向你表达歉意,至于给您造成的精神损失,我们一定会给予相应的赔偿的。”
这几句话,说得恰如其分,若是旁人听起来,恐怕还真的会以为,这是一个很靠谱的殡仪馆经理。但我听着他这话,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的感觉。
昨晚的事情,我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可是,眼下,这个张贺方却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出现在我的面前。恐怕就是奥斯卡影帝来了,也演不出他当时的样子。
可是,我能怎么说?
难道要我当着刘警官和那几个年轻的警察面前说出昨晚我在办公室里的经历?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的话,还不得被他们抓到精神病医院里去。
考虑再三,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木讷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这样的做法有些窝囊,但是,我当时也实在是万不得已。
值得一提的是,我那时特意留了一个心眼,留意了一下张贺方的脚下——有影子,看来,他的确是一个人。
这个时候,张贺方又把头转向刘警官,问道:“刘警官,尸体不是已经让你们抬走了么,您怎么又来了呢?”
刘警官故作轻松地四下张望了两眼,说道:“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事情,只不过,这位范先生说他昨晚在你们殡仪馆里的厕所发现了死尸,所以,我就带人来看看。”
张贺方露出了一个很惊讶的表情,说道:“有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我一听当时就揭穿他,说道:“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昨天晚上,你明明也在啊。”
“我?”张贺方用手指了指自己,说道:“范先生,你说你昨晚看到了我?”
“废话!”我说道。
刘警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贺方,没有说话,但他的神情在告诉我,他正在开始对我产生怀疑。
张贺方摇了摇头,说道:“范先生,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把你母亲的遗体弄丢了,这确实是我们公司的失职,但是,你也不能因此诽谤我吧。我在这里,每天五点钟就下班了,并且下班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你若是不相信,门口的打更的孙老头可以为我作证。”
“他当时已经睡着了。”我说道。
“哦?是么?”张贺方随即让自己的职工去找到了孙老头。
孙老头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头发稀少得要命,但是看上去很老实,甚至有些窝囊,所以,我推测他应该会说实话。
孙老头来了以后,张贺方就问:“老孙大爷,这位先生说你昨晚打更的时候睡着了,有这事么?”
孙老头看了看张贺方,流露出一种害怕的表情。我一看就知道坏了,这个孙老头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一定不会承认自己在晚上睡着了的事实。
果然,那孙老头开口说道:“俺打更的时候从来不睡觉的。”
“那你可曾看到我来过殡仪馆?”张贺方又问道。
孙老头瞅瞅在场的几位,用很小的声音回答道:“俺没看到有啥人,就算有人也肯定是偷摸着进来的。”
张贺方呵呵一笑,对刘警官说道:“刘警官,你也听到了吧,我来我自己的殡仪馆,难道还要偷着进来,这不符合常理吧。”
然而,刘警官只是听和看,并没有任何的表态。我知道,此时的他一定是在极力寻找着我和张贺方之间对话的漏洞。
“臭老头,你撒谎,这事事关人命你知道么,给你的后代积点德吧。”我吼道。
这个时候,有两个年轻的警察拦住了我,警告我不要太冲动。
张贺方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说范先生仍然一口咬定的话,那我们就去这里的卫生间看一看吧,现在的刑侦技术这么发达,如果卫生间里有血迹的话,一定会查出来的。对吧,刘警官。”
刘警官点了点头,于是,张贺方带着我们来到了殡仪馆的厕所。
我一进卫生间,当场就蒙了,这里不仅没有什么血迹,而且,连挂在墙上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