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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谢地,挺好。……您可别对外人说,老爷,……”她忽然小声补充了一句。
“好,你别担心,”我安慰她说。“不过你也真大胆,阿加霞。……万一亚科甫知道了呢?”
“他不会知道。……”
“哼,这可说不定!”
“不。……我会比他先到家。眼下他在铁路线上,要把邮务列车送走才会回来。那班列车什么时候走过,这儿听得见。
……“
阿加菲雅又把手伸到额头上,往萨甫卡走去的方向看了一阵。那只夜莺在歌唱。一只夜鸟低低地挨着地面飞过去,它一发现我们,就吃一惊,把翅膀扇得呼呼地响,往河对岸飞去。
夜莺不久就不出声了,可是萨甫卡没有回来。阿加菲雅站起身子,不安地迈出几步,又坐下。
“他这是在干什么?”她忍不住说。“那班列车又不是明天才来!我一忽儿就得走了!”
“萨甫卡!”我叫道。“萨甫卡!”
我的叫声甚至没有引起回声。阿加菲雅不安地扭动身子,又站起来。
“我该走了!”她用激动的声调说。“火车马上就要来!我知道火车什么时候经过!”
可怜的少妇说得不错。还没过一刻钟,就远远地响起了轰隆声。
阿加菲雅久久地凝神望着小树林,着急地活动两只手。
“咦,他到哪儿去了?”她开口说,烦躁地笑着。“魔鬼把他支使到哪儿去了?我要走了!真的,我要走了!”
这时候,轰隆声越来越清楚,已经可以听清车轮的滚转声和火车头沉重的喘息声了。后来汽笛鸣叫,火车轰轰响地经过大桥。……再过一分钟,一切又归于沉寂。
“我再等一分钟吧,……”阿加菲雅叹道,毅然决然地坐下来。“就这样吧,我等着!”
最后萨甫卡总算在黑暗里出现了。他光着脚,不出声地踩着菜园的松软地面,嘴里轻声哼着曲子。
“真倒运,不知怎么搞的!”他快活地笑着说。“喏,我刚刚走到矮树丛跟前,刚刚对准它伸出手去,它就不唱了!嘿,这条脱了毛的狗!我等啊,等啊,等着它再唱,可是后来只好吐口唾沫,算了。……”萨甫卡在阿加菲雅身旁笨拙地一屁股坐下去,为了稳住身子而伸出两条胳膊去搂住她的腰。
“你干吗愁眉苦脸的,倒好象你是你舅母生的?”他问。
萨甫卡尽管心肠软,又厚道,却看不起女人。他对待她们随随便便,态度傲慢,其至不顾自己的体面,鄙夷地讪笑她们对他本人的感情。上帝才知道,也许这种随随便便的鄙夷态度正是村子里的杜尔西内娅③们心目中认为他有强大而不可抗拒的魔力的一个原因吧。他生得漂亮匀称,他的眼睛即使在看他藐视的女人的时候,也总是闪着平静的爱意,然而单凭外貌还不足以说明他的魔力。除了他那招人喜爱的外貌和独特的待人态度以外,萨甫卡既是一个大家公认的失意者,一个不幸从自家的小木房里被放逐到菜园里来的流亡者,那末,必须认为,他扮演的这种动人角色对女人也自有影响。
“那你对老爷讲一讲你是干什么来的!”萨甫卡仍然搂住阿加菲雅的腰,继续说。“喂,快点说呀,你这个有夫之妇!
哈哈。……那么,我的好妹子阿加霞,咱们再喝点白酒?“
我站起来,往菜畦中间走去,在菜园子里到处转悠。乌黑的菜畦象压扁的大坟堆。那儿散发出掘松的土地的气味,农作物新沾了露水而冒出细腻的潮香。……左边那个红色的亮光仍然在闪烁。它亲切地眫眼,似乎在微笑。
我听见快乐的笑声。那是阿加菲雅在笑。
“可是那班列车呢?”我想起来。“那班列车可是早就来了。”
我等了一阵,又走回窝棚。萨甫卡象土耳其人那样盘腿坐着不动,嘴里轻轻地哼着一首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歌词却很简短,类似“你滚开,去你的,……我和你,……”阿加菲雅刚喝过酒,又受到萨甫卡轻蔑的爱抚,再加上夜晚的闷热,已经陶醉了。她在他旁边土地上躺着,把脸紧紧贴着他的膝盖。她完全沉湎在她的感情里,一点也没有留意到我走过去。
“阿加霞,要知道那班列车早就来了!”我说。
“你该走了,该走了,”萨甫卡附和我的想法说,摇头。
“你躺在这儿干什么?你这个不要脸的!”
阿加菲雅打了个冷战,把头从他的膝盖那儿移开,看了我一眼,又依偎着他躺下去。
“早就该走了!”我说。
阿加菲雅翻个身,坐起来,屈着一条腿跪在地上。……她心里痛苦。……我在黑暗中看出她全身有半分钟之久表现出挣扎和动遥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清醒过来,挺直身子要站起来了,然而这时候却似乎有一种不可战胜和不肯让步的力量在推动她的整个身子,她就又倒下去,依偎着萨甫卡。
“去他的!”她说着,发出一阵来自内心深处的狂笑。在这种笑声里,可以听出不顾一切的果断、软弱、痛苦。
我悄悄往小树林里走去,在那儿走下坡来到河边,我们的钓鱼工具都放在那儿。那条河在安睡。有一朵柔软的双瓣花长在高高的茎上,温柔地摸一下我的脸,就象一个小孩要叫人知道他没睡着似的。我闲着没事做,摸到一根钓丝,把它拉上来。它没有绷紧,松松地垂着,可见什么东西也没有钓到。……对岸和村子一概看不见。有所小木房里闪着灯火,可是不久就熄了。我在岸上摸索着走去,找到我白天看好的一块洼地,在那里坐下,就跟坐在安乐椅上似的。我坐了很久。……我看见繁星渐渐暗淡,失去原有的光芒,一股凉气象轻微的叹息似的在地面上吹拂过去,抚摸着正在醒来的柳树的叶子。……“阿加菲雅!……”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村里响起来。“阿加菲雅!”
这是那个丈夫,他回到家里,心慌意乱,正在村里找他的妻子。这时候菜园里传来了抑制不住的笑声:他的妻子已经忘掉一切,心醉神迷,极力用几个钟头的幸福来抵补明天等着她的苦难。
我睡着了。……
等到我醒过来,萨甫卡正在我身旁坐着,轻轻地摇我的肩膀。那条小河、小树林、绿油油的象冲洗过的两岸、树木、田野,都浸沉在明亮的晨光里。太阳刚刚升起,它的光芒穿过细长的树干,直照着我的背脊。
“您就是这样钓鱼啊?”萨甫卡笑着说。“得了,您起来吧!”
我就站起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我那苏醒过来的胸脯贪婪地吸着润湿清香的空气。
“阿加霞走了?”我问。
“她就在那儿,”萨甫卡对我指一下河边的浅滩,说。
我凝神细看,瞧见了阿加菲雅。她撩起衣裙,正在渡河,头巾已经从她头上滑下来,头发披散着。她的腿几乎没怎么移动。……“这只猫知道它偷吃了谁的肉!”萨甫卡嘟哝说,眯细眼睛看着她。“她夹着尾巴走路了。……这些娘们儿淘气得象猫,胆怯得象兔子。……这个傻娘们儿,昨天晚上叫她走,她却不走!现在她可要倒霉了,连带着我也会给拉到乡公所去,……又要为这些娘们儿挨一顿打了。……”阿加菲雅已经走到对岸,穿过旷野往村子走去。起初她相当大胆地走着,然而不久,着急和恐惧就占了上风:她战战兢兢地回转身来看一下,站住,歇一歇气。
“这不,她害怕了!”萨甫卡苦笑一下说,瞧着阿加菲雅在带着露水的草地上走过去后留下的碧绿的小径。“她还不想去呢!她的丈夫已经在那儿站了整整一个钟头,等着她。……您看见他了吗?”
萨甫卡是笑吟吟地说出最后那句话的,然而我的心口却发凉。亚科甫正在村子尽头一所小木房附近的大道上站着,定睛瞧着他那归来的妻子。他一动也不动,呆呆地立在那儿,象是一根柱子。他眼睛瞧着她,心里在怎样想呢?他会说些什么话来迎接她呢?阿加菲雅站了一忽儿,又回过头来看一眼,仿佛期望我们帮忙似的,然后又往前走去。象她那样的步伐,我不论是在醉汉身上还是在清醒的人身上都从来也没见到过。丈夫的眼光似乎弄得阿加菲雅周身不自在。她时而歪歪斜斜地走去,时而在原地踏步,两个膝盖软得往下弯,两只手摊开,时而又往后倒退。她再走一百步光景,又回过头来看一眼,索性坐下了。
“你至少也该躲在灌木丛后面呀,……”我对萨甫卡说。
“千万不要让她的丈夫看见你才好。……”“他就是没看见我,也还是知道阿加霞从谁那儿回去的。
……娘们家不会三更半夜到菜园里来摘白菜,这是大家心里都明白的。“
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