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们从来不和那些欧洲人有任何交往。60年代里,欧洲和美国在海外的占领军及其家属对居住在他们基地之外的“本土人”——德国人、马来人和越南人,同样熟视无睹、充耳不闻。这种对比的体验只能加深彼此的群体归属感和民族自认感。
虽然,前喻文化和它们的生息之地休戚相关,但这生息之地并不一定是已经生活繁衍了数十代人的固定区域。在那些一年内迁徒两次的游牧民族中,在亚美尼亚人和犹太人等散居四方的民族群落中,以及在印度的种姓制度中(在那里婆罗门种姓散居于其它种姓居住的村庄里)都能见到这种前喻文化。此外,在一些小型贵族群体以及日本的贱民中也能见到前喻文化。那些曾一度生活于复杂社会中的人民,在国外的土地上可能忘记那些引起他们迁徙以寻求变革的动机和原因,一俟在新的土地上立足之后,又开始和他们的长辈一起维护那与生俱来的自认。
要正式成为这类群体的成员,就需要改换信仰,举行入会以及割礼仪式。在前喻文化中,所有这些不可或缺的活动都在由祖辈向自己的孙辈们传达着一种绝对的承诺及不可变性。而通常是与生俱来的、有时也可由选举获得的群体成员的身份,则完全是一种绝对的、毫无疑义的承诺。
前喻文化的基础是同时生活在世的祖孙三代,因此,前喻文化的特点是具有世代性。为了实现文化的绵延不断,它依赖于老人对年轻人寄予的种种期望——这种期望在年轻人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依赖于成年人能够以父母养育他们的方式去哺育他们的子女。在这样的社会中,亲长的威严得不到任何神秘的尊崇,做父亲的生活在一个变化的世界中,往往只能起着说明、解释祖辈要求的作用——“我的父亲从不会允许我做这、做那,甚至什么事也不让做。”一般说来,祖父和孙子之间却感情融洽。因此,只要祖辈尚健康在世,父辈就无法获得自己的神圣地位,而且由于父亲和儿子之间存在着种种戒律,他自己往往会遭受祖孙两辈人的敌视和掣肘。整个体系就是如此。它并不依赖于对过去的描述,而那些自小熟听这些描述,井将其视为真实的后人,实际上却并没有生活在过去。“我是何人?作为整个文化的一分子,我的生活的本质是什么,我该如何说话、行动、摄食、栖息?该如何造爱,如何为人父母,如何迎接死神?”对所有这类问题的回答只能根据前定的经验。一个人可能无以为英雄,无以为父母,无法继承来自于祖辈的品德和业绩,但是他的失败却无碍于他仍和那些成功者一样。仍就是自己文化中的一员,如果自杀是一被认可的自毁方式,那么便会有一些甚至许多人选择自杀;如果自杀这一方式为人所不齿,那么同样的自毁冲动将会采取其它形式。那普遍的人性驱力和有效的人类防卫机制,认知与统觉、再认和回忆以及心智的重整过程将溶合于此。而包容这一切的体系本身却极为独特而鲜明。
我曾对太平洋沿岸的各个民族进行过为期40年的研究,在那里存在着许多种类的前喻文化,45年前,新几内亚境内居住深山的阿拉佩什人的生活就是一种前喻文化。无论是用大脚趾从地上捡东西,或者是采摘用来编制草席的树叶,人们确信每一个动作都包含着另一个动作,每一个姿势也被用于适应所有其它姿势——正是在这些姿势中体现着流逝了的过去;过去就是过去,尽管它孕育了无数变化,但它毕竟已成为过去。对阿拉佩什人来说没有过去,除非过去消溶于年长一代和年轻一代的生活之中,消溶子阿拉佩什人及他们的子女、孙子女的生活之中。生活有过变化,但是,经过彻底的同化之后,那些曾先后出获得的生活习惯上的差异,已经从人民的了解和期望中消失殆尽。
当阿拉佩什的孩子们幼时享受着双亲的哺育、怀抱、洗沐和装扮时,便通过怀抱他们的双手,四周的声响——那悠扬的催眠曲和挽歌的旋律,开始了一系列惟妙惟肖的学习。当孩子被抱着或稍大以后按父母的要求走在村里村外的路上时,他们被告知,路是脚下的平坦而无障碍的东西:当一所新的房屋竣工时,每个路过的父母都会以平静而毫无惊讶的神情告诉自己的孩子,这是一件几天以前还没有的新东西。在谈论这些事情时,他们的反应之轻微,有如盲人面对穿过婆娑的树影流溢而出的月光一般。担当有陌生人出现在村里时他们却神色慌张,望着匆匆的过客,脑中思索着:我能捧出什么样的佳肴抚慰这危险的来客,他离开这里将到哪里去?在峻峭的悬崖边有一个被称为“魔鬼之隅”的地方,行经和分娩的女人被带到那里,那是涤荡污垢和迎接新生之地;当孩子出生以后,这里尽管不象城镇上的人那样奔走相告,但却通过悄悄散发无数张人所通晓的“符命”昭示于众。
生活,在阿拉佩什人看来亘古如斯,过去只是神话中的年代,距今杳渺无期,那里的每一处山石树木都在复述着永恒不变的过去。无论是耄耋之年的老者,或是精力充沛的壮年,还是生气勃勃的青年,都接受并传喻着一整套相同的训戒:怎样做人,怎样做男孩子或女孩子,怎样做长子或幼子,在嫡长子的氏族中或辈份较低的氏族中该怎样生活;假如生活在将鹰隼奉为图腾的半边村子时,该怎样成为在盛会上能够口若悬河的人;而假如生活在将白鹦奉为图腾的另外半边村子时,又该怎样喊为话语简洁明快的人。同样,孩子们将会懂得许多人会过早的夭折,生命是那样的短促无常:他会懂得一个婴儿可能由于其性别不是父母所期望的而遭遗弃,也会懂得由于奶水不足婴儿可能死在哺育他的母亲的怀抱中,还会懂得一个男性亲属的盛怒或一位男性亲属被敌方的巫师窃取了某件护身之物,都会给一位新生儿带来杀身之祸。孩子们将会敏悟,他们赖以立足的土地是那样的神奇而微妙:大树底下是一个久远的村落的遗址;早先种植的甘薯、种子和促其成长的咒语都已失传,但人们却记住了它的名称。与其将这种失落视为一种变化,不如将其视为一种在人们预料之中的周而复始的循环。在这里,一切知识都在消逝,而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是由他人所创造的,并因此只能得自于他人。欢快的舞蹈是20年前传到村里的,现在又进一步传往腹地的村庄。那些置身于该文化之外的人类学家(偶尔也有一些与阿拉佩什人毗邻的民族)认为这些山里人十分低劣,他们设法描述阿拉佩什人的生活,也只有他们才可能去考证先前的舞蹈被保留下哪些内容,被遗落了哪些内容。
阿拉佩什人担心知识会永远地消失,担心人数正代代减少的人类终究也会从地球上消失,这种担心使他们带上了一层淡淡的失望和恐惧。我发现,在阿拉佩什人中间,超时间感和普遍流行的习俗同是那样的鲜明,因为他们的生活从来不象那些与世隔绝的孤岛上的居民一样。他们的村庄座落在绵延起伏的山脉之间,座落在从海边到乎原的辽阔地带。他们和操不同语言、生产其它东西,但风俗相似的其他民族往来、贸易。由于不断发生着的微妙变化和交往,在已知的过去和期待着的未来之间,他们的自我认同感愈加鲜明。在那些交往盛行的地区更是如此。在那里,不仅相互交换壶、袋、矛、弓、箭,人们还交流歌、舞,交换种子和符咒。妇女可能从一个部落被掳往另一个部落。村子里总有几个来路不明的陌生女人,她们大多是在月经期独居于“行经小屋”时被这个村子的男子抢掠来做妻子的,因此她们必须学习现在的丈夫所属部落的语言。这同样是生活的组成部分。这样阿拉佩什的年轻人也就懂得了每一个女人都可能有失踪的一天。小伙子们知道他们的妻子有可能不见;而姑娘们也知道她们随时可能离开这望,去新的部落里学习另一套习俗和语言。这种生活同样是这个亘古如斯的世界的组成部分。
玻利尼西亚人,散布在彼此相距数百里之遥的群岛上,有些小群体移居其它岛屿时往往要在海上漂泊数周,远航虽然常常使他们丧失部分财产,甚或付出许多生命作代价,但却仍然能够在新的岛屿上重建他们传统的文化,并且能够赋予传统的文化以新的内容——这里,保存传统文化的决定因素是家庭,而家庭是由家谱和根据传说确定的家系所维系、巩固的。和玻利尼西亚人不同,新几内亚和美拉尼西亚的各个民族数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