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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过了一分钟,他要求我们大家都挪动一下。
“你们挪动一下,让出地方来!我跟你们说话呐!给这位太太让出个位子来!你们要有礼貌!售票员!到这儿来,售票员!你们收了钱,要给人找位子嘛!这太可恶了!”
“这儿不准吸烟!”售票员对他嚷道。
“这是谁不准?谁有这个权利?这是侵犯自由!我不容许任何人侵犯我的自由!我是自由人!”
嘿,这个畜生!我瞧着他的嘴脸,不相信我的眼睛了。
“不,这不是他!不可能是他!他不懂‘自由’和‘甘必大’之类的字眼。”
“不用说,这儿的规矩妙得很!”他丢掉纸烟,说道。“跟这些先生一块儿生活简直要命!他们拘泥形式,死抠条文!形式主义者,庸俗之辈!他们要把人活活地憋死!”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听见我的笑声,对我瞥一眼,嗓音颤了一下。他听出我的笑声,大概也认出我的皮大衣了。一 刹那间,他的背脊弯下去,脸上顿时露出一副哭丧相,说话声停住,胳膊耷拉下去,手心贴紧裤缝,腿发软。他的模样立刻全变了!我再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这个人就是伊凡·卡皮统内奇,就是我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他坐在那儿,把小鼻子藏在兔毛里。
这时候我瞅着他的脸。
“这个猥琐而窝囊的小人物,”我暗想,“难道能说出‘庸俗之辈’和‘自由’之类的字眼?啊?难道有这种事?是的,他居然说出来了。这种事没法叫人相信,然而又是真的。……嘿,这个无聊的家伙!”
经历过这样的事以后,看你还相信不相信这些变色龙的可怜相!
我是再也不相信了。得了吧,你骗不了我!
「注释」
①蜥蜴类动物,其肤色随环境不同而改变。
②拉丁语:隐姓埋名的人。
③甘必大(1838—1882),法国资产阶级政治家,内阁总理。
……
契诃夫1880…1884年作品自白
自白
契诃夫
这天天气晴朗而严寒。……我的心头无牵无挂,十分舒畅,好比马车夫由于坐车的顾客给错了钱,本该得到二十戈比银币的,却得到了一枚金币。我一心想哭一场,笑一阵,祷告一番才好。……我感到自己到了十六重天①上:我这个人已经奉命改任现金管理员了!我高兴,倒不是因为今后我可以挪用公款。那个时候我还没做贼,谁要是对我说我早晚会贪赃,我就会把谁打成肉酱。……我高兴却是另有原因:我的职位提升了,我的薪金也就略为增加一点,如此而已。
不过,另一种情况也使得我高兴。做了现金管理员后,我立时感到我的鼻子上戴上一种类似玫瑰色眼镜的东西。我突然觉得人们变了样子。我说的是实话!大家似乎变得好多了。
丑人变成美人,恶人变成好人,高傲的谦虚了,厌恶人类的热爱人类了。我的眼睛似乎清亮了。我在人们身上看到以前连想都没想到过的优美品质。“奇怪!”我瞧着人们,揉着眼睛说。“要么他们起了什么变化,要么我以前愚蠢,没有看出所有这些品质。这些人多么可爱啊!”
我任职那天,连卡祖索夫也变了。他是我们董事会里一 个成员,为人高傲,目空一切,小人物是一概不在他的眼里的。他走到我跟前来,而且(他怎么了?)亲切地微笑着,开始拍我的肩膀。
“您,老弟,骄傲得跟您的年龄不相称啊,”他对我说。
“这可不好!为什么您从来也不到我的家里去坐一坐?这不应该,先生!我家里常有年轻人聚会,总是那么兴高采烈的。我的女儿们老是问道:”您,爸爸,为什么不约格利果利·库兹米奇来呢?要知道他是那么可爱!‘可是,难道要我把他硬拉来不成?不过我对她们说:我来试一试,约一下吧。……您别搭架子了,老弟,您来吧!“
怪事!他怎么了?莫非他发了疯?他本来是吃人的生番,不料突然间……变了样!
那天我回到家里,大吃一惊。吃中饭的时候,我妈妈不是象平素那样端上来两道菜,而是端上来四道菜。傍晚喝茶,她端上来果酱和奶油面包。第二天又是四道菜,又是果酱。客人们来了,喝巧克力茶。第三天也是这样。
“妈妈!”我说。“您怎么了?您为什么这样大手大脚的,亲爱的?要知道我的薪金不是加一倍。只加了一点点罢了。”
妈妈惊讶地看我一眼。
“嗯。那你的钱怎么花呢?”她问。“你要存银行还是怎么的?”
鬼才闹得清是怎么回事!爸爸定做皮大衣,买了新帽子,为治病而开始喝矿泉水,吃葡萄(这是在冬天?!?)。大约过了五天,我收到哥哥的一封信。哥哥素来讨厌我。我同他由于信念不同而已经决裂:他认为我是利己主义者,寄生虫,不肯牺牲自己,为此痛恨我。在信上我读到如下的内容:“亲爱的弟弟!我爱你,你再也想象不到我们的争吵给我带来多么厉害的痛苦。我们来讲和!我们互相伸出手来,言归于好吧!
我求求你!静候回音。热爱你、吻你和拥抱你的叶甫拉木庇。“
啊,亲爱的哥哥!我写信答复他说:我吻他,我高兴得很。过一个星期,我收到他的一封电报:“我感激而幸福。请汇来一 百卢布。非常急需。拥抱你的叶。”我就给他汇去一百卢布。
就连她也变了!本来她不爱我。有一次我大着胆子对她暗示说,我的心有点不大对劲,她就骂我老脸皮,对着我的脸哼鼻子。可是我任职后,过一个星期遇见她,她却微微一 笑,脸上露出酒窝,怪不好意思的。……“您这是怎么了?”她瞧着我,问道。“您长得越发漂亮了。
您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我们去跳舞吧。……“我的宝贝儿啊!过一个月她的妈妈就做了我的岳母,这都是因为我长得越发漂亮了!办喜事要用钱,我就从现金柜里取出三百卢布。取钱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知道,等我领到薪金,就会归还那笔钱。顺便,我还为卡祖索夫取出一 百。……他向我借钱。……不给他是不行的。他在我们银行里是掌大权的人,随时都能撤我的职。……〔主编认为这个短篇小说长了一点,便在此处删掉八十三行,因而损害了作者的稿费收入。〕……我被捕的一个星期以前,我顺从他们的要求办了个晚会。
管它呢,既然他们有这样的心意,那就索性让他们大吃大喝一顿吧!我没计算我家里这次晚会上有多少人,可是我记得,所有我那九个房间里都挤满了人。有职位高的,有职位低的。
……甚至有些人,连卡祖索夫见了都得点头哈腰。卡祖索夫的女儿们(他的大女儿就是我的妻子)都打扮得光彩夺目。
……单是她们戴的花就不止一千卢布!晚会很欢畅。……音乐声震天价响,枝形灯架明亮耀眼,香槟酒倾泻不停。……人们发表长篇的演说和简短的祝酒词。……一个报刊工作者献给我一篇颂歌,另一个献给我一首短篇叙事诗。……“在我们俄国,人们不善于重视象格利果利·库兹米奇这样的人!”卡祖索夫在晚饭席上嚷道。“很可惜啊!我为俄国惋惜!”
所有那些嚷叫的、献诗的、吻我的人,等我转过身去,却交头接耳地议论,对我做出侮辱的手势。……我看见微笑和侮辱的手势,听见叹息声。……“他偷公家的钱,这个坏蛋!”他们小声议论着,幸灾乐祸地发笑。
不过,做出侮辱的手势也罢,发出叹息声也罢,却都没有妨碍他们吃喝和享乐。
就连野狼和害糖尿病的人也不及他们吃得那么贪。……我的妻子,身上闪着珠光宝气,走到我跟前来,小声说:“人家在说你……偷公家的钱。如果这话当真,那你要……小心啊!我可不能跟贼一块儿过日子。那我会走掉!”
她说着这些话,理一下她那件值五千卢布的连衣裙。……鬼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这天傍晚卡祖索夫从我这儿拿去五千。……叶甫拉木庇也借去五千。……“要是他们小声议论的都是真话,”我那坚守原则的哥哥把钱放进口袋里,对我说,“那……你要当心!我可不能做贼的哥哥!”
舞会散后,我把他们装在三套马的雪橇上,带他们到城外去②。……等到我们结束玩乐,已经是早晨六点钟了。……他们被美酒和女人弄得筋疲力尽,躺在雪橇上,预备回去。等到雪橇开动,他们就一面告别,一面嚷道:“明天查帐啊!…… merci③!”
诸位先生和诸位女士!我遭难了。……我遭难了,或者,说得罗唆一点:昨天我还在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