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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语:别再说了!
②法语:别说了!
③意谓“一点小事就受不住了”。
④斯捷潘的小名。
⑤女地主斯特烈尔科娃这个姓在农民中的俗称。
⑥基督徒在病死前照例要请教士来行忏悔礼。“来不及行忏悔礼”,在此指“不得好死”。
⑦指他隔夜的醉意还没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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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商品献给费·费·波普多格洛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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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商品献给费·费·波普多格洛
契诃夫
一
格罗霍尔斯基抱住丽扎,吻遍她所有的小手指头,那些手指上的粉红色指甲都已经由她用牙齿啃坏了。然后他把她放在蒙着便宜的丝绒的躺椅上。丽扎躺下去,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把两只手垫在脑后。
格罗霍尔斯基挨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弯下腰去凑近她。他全神贯注地瞅着她。
在夕阳的光辉照耀下,他觉得她多么俊俏啊!
从窗口望出去,金黄的落日微微带点紫红色,可以完全看清楚。
落日那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照亮整个客厅和丽扎,一 时间给所有的东西都镀上了金黄色。
格罗霍尔斯基看得入迷了。丽扎并不是怎么了不起的美人。不错,她那张小小的猫脸配上栗色的眼睛和翘起来的小鼻子,挺娇嫩,甚至撩人的心,她那稀疏的头发黑得跟煤烟一样,卷曲着,她那小小的身体优雅,灵活,匀称,好比一 条电鳗,不过总的说来……。然而,还是把我的审美口味放在一边的好。格罗霍尔斯基素来为女人所宠爱,他这一辈子所爱过和断绝过的女人已经有百把个,可是他认为她是美人。
他爱她,而盲目的爱情是到处都会找到理想的美的。
“你听我说,”他直勾勾地瞧着她的眼睛,开口说。“我来找你商量事情,我的美人。爱情是不能忍受任何不明确和不固定的情况的。……我指的是不明确的关系,你要知道。……我昨天已经对你说过,丽扎。……我们今天就来努力决定昨天提出的问题吧。好,我们来共同解决。……应该怎么办呢?”
丽扎打个呵欠,用力皱起眉头,从脑后抽出右手来。
“应该怎么办呢?”她把格罗霍尔斯基的话重复一遍,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嗯,是啊,应该怎么办呢?你来解决吧,聪明的小脑袋。
……我爱你,而一个热爱着的人是不能跟外人平分爱情的。他比利己主义者还要利己主义。我可不能跟你的丈夫分享爱情。
我一想到他也爱你,就在心里把他撕成粉碎。第二,你爱我。
……对爱情来说,不可缺少的条件就是充分的自由。……可是难道你自由吗?你想到老是有那么一个人压在你心上,难道会不觉得难受?况且那个人又不是你所爱的人,说不定你还憎恨那个人,而这是极其自然的。……这是第二。……那么第三,……第三是什么来着?啊,我想起来了。……那就是我们在欺骗他,这是……不正直的。真诚第一,丽扎。丢开虚伪!“
“是啊,那该怎么办呢?”
“这你猜得出来。……我认为你必须,而且义不容辞地对他说明我们的关系,离开他,去过自由的生活。这前后两件事都应当尽快办到才对。……比方说,哪怕今天傍晚,你就……可以跟他说穿。……这件事也该了结了。……这样偷偷摸摸地谈情说爱,难道你就不嫌厌烦?”
“说穿?对万尼亚说穿?”
“嗯,是啊!”
“那可不行!昨天我就对你说过,米谢尔,那不行!”
“为什么呢?”
“他会生气,大嚷大叫,闹出各式各样不愉快的事来。……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求上帝保佑,可别这么办!
不能跟他说穿!亏你想得出!“
格罗霍尔斯基举起手来摩挲额头,叹口气。
“是啊,”他说。“他还不止是生气呢。……要知道,我把他的幸福夺走了。他爱你吗?”
“爱。很爱。”
“这又是麻烦事!真不知道这件事该怎样着手。瞒住他吧,那是卑鄙的,可要是对他说穿,又无异于要他的命。……鬼才知道该怎么办!哎呀,该怎么办呢?”
格罗霍尔斯基沉思了。他那苍白的脸上满是愁容。
“我们就老是照现在这样过下去算了,”丽扎说。“要是他想知道这件事,就由他自己撞破好了。”
“可是要知道,这样做……这样做不但是造孽,而且是……。话说回来,你是我的,谁也没有权利认为你不属于我而属于别人!你是我的!我可不能把你让给别人!……我怜惜他,上帝看得见,我多么怜惜他,丽扎!我一看见他,心里就痛苦!可是……可是,话说回来,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你不是不爱他吗?那你何苦守着他受罪呢?非说穿不可!我们跟他说穿了,就一块儿到我家里去。你是我的妻子,不是他的妻子。他要怎么样就随他怎么样吧。他好歹总能熬过这种愁苦。……他不是头一个,也不是末一个。①……你肯逃跑吗?
啊?快点说!你肯逃跑吗?“
丽扎站起来,用疑问的目光瞧着格罗霍尔斯基。
“逃跑?”
“嗯,是埃……跑到我的庄园上去。……然后再到克里米亚去。……我们可以写信给他说穿这件事。……不妨今天晚上就走。坐一点半钟的那班火车。啊?好吗?”
丽扎懒洋洋地搔着鼻梁,沉思不语。
“好,”她说,然后就……哭了。
她的小脸蛋上泛起小块的红晕,小眼睛肿起来,然后泪水顺着小小的猫脸淌下来。……“你哭什么?”格罗霍尔斯基心神不定地问。“丽扎!你怎么了?啊?干吗哭呀?你这个人!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亲爱的!我的小亲亲!”
丽扎对格罗霍尔斯基伸出两只手去,搂住他的脖子。她抽抽搭搭地哭了。
“我可怜他,……”丽扎喃喃地说。“啊,我多么可怜他!”
“可怜谁?”
“可怜万……万尼亚。”
“我就不可怜他吗?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会惹得他痛苦。……他会痛苦,会咒骂。……可是我们彼此相爱,这能怪我们吗?”
说完这话,格罗霍尔斯基就象被蛇咬了一口似的,从丽扎身边跳开,在圈椅上坐下。丽扎丢开他的脖子,很快地,转眼间就在躺椅上坐下了。
他俩满脸通红,低下眼睛,开始咳嗽。
原来有人走进客厅里来了,这个人高身量,宽肩膀,年纪三十岁左右,穿着文官制服。他不声不响地走进来了。可是他走进门口,碰响一把椅子,这才使得那对情人知道有人来了,回头看一眼。来人就是丽扎的丈夫。
他们虽然赶紧回过头去看一眼,可是已经迟了。那个人已经看见格罗霍尔斯基抱住丽扎的腰,已经看见丽扎搂住格罗霍尔斯基的贵族气派的白脖子。
“他看见了!”丽扎和格罗霍尔斯基不约而同地暗自想道,竭力把他们忽然沉重起来的手和困窘的眼睛掩藏起来。……那个丈夫呆若木鸡,绯红的脸顿时惨白了。
痛苦的、奇怪的、扰乱人心的沉默持续了三分钟。啊,那三分钟!格罗霍尔斯基直到现在还记得。
头一个走动起来,打破沉默的是丈夫。他走到格罗霍尔斯基跟前,脸上做出毫无意义而又近似笑容的怪相,向那人伸出一只手去。格罗霍尔斯基轻轻地握一下那只柔软而冒汗的手,周身打个哆嗦,仿佛他拳头里捏着冰凉的癞蛤蟆似的。
“您好,”他喃喃地说。
“您身体好吗?”丈夫说,声音沙哑,低得几乎听不见。他在格罗霍尔斯基对面坐下,不住地整理他脑后的衣领。……痛苦的沉默又来了。……不过这次沉默不那么尴尬。……那头一步,最困难、最暧昧不明的一步,已经过去了。
现在剩下来要做的,只是这两个人应当找一个借口去取火柴,或者去干点别的什么小事而退常他俩都巴不得赶快走掉了事。他们坐在那儿,谁也不看谁,揪着自己的胡子,极力在乱哄哄的头脑里找出个办法来摆脱这种非常别扭的处境。两个人都出汗了。两个人都痛苦得受不了,两个人都满腔愤恨。他们恨不得扭打一场,可是……该怎样动手呢,该谁头一个动手呢?但愿她走出去才好!
“昨天我在俱乐部里看见您了,”布格罗夫(丽扎的丈夫的姓)喃喃地说。
“我到那儿去过,……是去过。……您跳舞了吗?”
“嗯,……跳舞了。我跟那个……跟留科茨基家的小女儿一块儿跳的。……她跳得很笨。……跳得再糟也没有了。她倒是聊天的能手,”他顿一顿。“她讲个没完没了。”
“是啊,……那很乏味。我也看见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