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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用说:他就是傻子!”父亲说。
抽抽搭搭的哭声又响起来。
“你的娘们儿又哭了!可见她吃醋了,她怕胳肢③!我可不喜欢听娘们儿哭鼻子。就象拿刀子扎了她似的!哎,娘们儿呀,娘们儿呀!上帝干吗把你们造出来?到底为了什么?谢谢这顿晚饭,诸位可敬的先生!现在要有点酒喝才好,那就能舒舒服服睡一觉,做一场好梦!你那个太太家里,想必不知有多少美酒吧!要喝多少就喝多少!”
“你这没心肝的畜生,谢敏!”
斯捷潘说完,叹口气,抱起一床毯子,从小屋走到院子里。谢敏也跟着他走出去。
外边很静,俄罗斯的夏夜安然来临。月亮从遥远的山丘后面升上来。蓬松的浮云镶着银白色边缘,迎着月亮游过去。
天边白茫茫,十分宽广,铺满悦目的淡绿色。星光变得微弱,仿佛见了月亮害怕,把微弱的亮光收敛起来似的。夜间的潮气从河里升上来,摩挲人的脸颊,向四面八方扩展开去。神甫格利果利的小木房里,时钟连敲九下,声音响得全村都能听见。开酒店的犹太人砰砰响地关上窗子,在店门上方挂一 盏污浊的提灯。街上和各处院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一点声音也听不见。……斯捷潘把毯子铺在草地上,在胸前画个十 字,躺下去,把胳膊肘垫在头底下。谢敏嗽一嗽喉咙;在他脚旁坐下。
“嗯,是碍…”他说。
谢敏沉默一忽儿,设法坐得舒服点,点上小小的烟斗,开口说:“今天我到特罗菲木那里去过。……喝了啤酒。一共喝了三瓶呢。你想抽烟吗,斯捷巴④?”
“不想抽。”
“这烟草挺好。现在有点茶喝就好了!你在太太家里有茶喝吗?茶好吗?一定挺好吧?多半是五卢布一磅的茶叶。有那么一种茶叶,一磅要一百卢布呢。真有那样的。虽说我没喝过,可是我知道。当初我在城里做店员,就见过。……只有太太才喝那种茶叶。单是那股香味就值多少钱啊!我闻过。
明天你到太太那儿去吗?“
“躲开我!”
“你生什么气呢?我又没骂你,只不过说说话罢了。用不着生气嘛。可是为什么你不去呢,怪人?我不懂!钱又多,吃的又好,酒呢,想喝多少就有多少。……她的烟,你拿过来就抽,好茶也自管喝。……”谢敏沉默一忽儿,接着说:“她又长得浚跟老太婆勾搭上才倒霉,可是跟这个勾搭上,那可是福气!”谢敏啐一口唾沫,沉默一忽儿。“这个娘们儿好比一团火!一团旺火!她脖子真好看,那么胖乎乎的。
……“
“可要是干坏事,灵魂有罪呢?”斯捷潘忽然翻过身来对着谢敏,问道。
“有罪?哪有什么罪?穷人干什么都没罪。”
“要是干坏事,连穷人也得下地狱。……而且难道我算是穷人?我不是穷人。”
“可是这算是什么罪?是啊,又不是你去勾搭她,是她来勾搭你嘛!你简直是草包!”
“你呢,是强盗,你讲的都是强盗的理。……”“你这个笨人啊!”谢敏叹道。“真笨!自己有福气,却不懂得消受,你连一点灵性也没有!大概,你的钱多得很呢。……看样子,你不缺钱用。”
“缺钱是缺钱,可是人家的钱我不要。”
“你又不是去偷,那是她亲手拿给你的。不过跟你这个傻瓜有什么可说的!这就象拿豌豆往墙上碰,白费劲。……跟你说话简直是白费唇舌。”
谢敏站起来,伸个懒腰。
“你会后悔的,可是那时候就迟了!从今以后我都不想理你了。你不配做我的弟弟。叫鬼去保佑你吧。……你找你那头蠢母牛去亲热吧。……”“玛丽雅是母牛?”
“就是母牛。”
“哼。……你就连给这头母牛踩一脚都不配。走开!”
“本来这件事不但对你有好处,而且……对我们也有好处。傻瓜!!”
“走开!”
“走就走。……可惜没有人揍你一顿!”
谢敏转过身去,嘴里打着唿哨,慢腾腾地往小屋走去。大约过了五分钟,斯捷潘附近的青草悉悉索索地响起来。斯捷潘抬起头。原来玛丽雅到他这边来了。玛丽雅走到他跟前,站一忽儿,在斯捷潘身旁躺下。
“你别去了,斯捷巴!”她小声讲起来。“你别去,我的亲人!她会把你生生地毁了!她,这个该死的,有了那个波兰人嫌不够,还要找你。你别到她那儿去,斯捷巴!”
“你别缠我!”
玛丽雅的泪水象滚烫的小雨点那样滴在斯捷潘的脸上。
“你别毁掉我,斯捷潘!你别让你的灵魂担上罪名。你要专爱我一个人,不要去找别人!上帝把我许配给你,那你就跟我一块儿过。我是孤儿埃……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躲开我!碍…恶魔!我已经说过我不去了!”
“就是嘛。……你可别去,亲爱的!我已经怀孕了,斯捷巴。……孩子不久就要生下来。……你别丢下我们,上帝会惩罚你的!公公和谢敏一心要打发你到她那儿去,你可别去。
……你别听他们的。……他们是野兽,不是人。“
“你去睡吧!”
“我去睡,斯捷巴。……我去睡。”
“玛丽雅!”玛克辛的声音响起来。“你在哪儿呀?来,婆婆叫你!”
玛丽雅跳起来,理理头发,往小屋那边跑去。玛克辛慢腾腾地往斯捷潘这边走过来。他已经脱掉外边的衣服,只剩下内衣,看上去象是死尸。月光在他秃顶上闪烁,照亮他那对茨冈般的眼睛。
“你是明天还是后天到太太那儿去?”他问斯捷潘说。
斯捷潘没答话。
“要是去的话,就明天去,而且要早点。恐怕那些马一直没有刷洗过。不过你别忘了她答应给十五卢布。只给十卢布,那你就不干。”
“我再也不去了,”斯捷潘说。
“这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不想去。……”
“到底是什么缘故?”
“您自己也知道嘛。”
“哦。……小心,斯捷巴,可别逼得我到老了还要打你一 顿!”
“您打吧。”
“能这样回答爹妈的话吗?你这是在回答谁?你可要小心!
嘴巴上的奶还没干呢,就跟父亲顶嘴。“
“我不去,就是这么回事!您常到教堂里去,可是您却不怕犯罪。”
“傻瓜,我正打算让你分家另过!那要不要造新房子呢?
你说要不要?那么木材去找谁要?恐怕只有向斯特烈尔契哈⑤要吧?还有,钱去向谁借?要不要向她借?她又会给你木材,又会给你钱。她会赏给你的!“
“让她去赏给别人好了。我不要。”
“我要抽你一顿!”
“那就抽吧!抽吧!”
玛克辛笑一笑,把胳膊伸出去。他手里有根鞭子。
“我要抽你,斯捷潘。”
斯捷潘翻过身去,做出人家在妨碍他睡觉的样子。
“那么你不去?你真是这么说的?”
“真的。要是我去,就叫上帝活活把我打死。”
玛克辛就举起胳膊。斯捷潘顿时感到肩膀上和脸颊上一 阵剧烈的疼痛。斯捷潘象疯子一样跳起来。
“别打,亲爹!”他叫起来。“别打了!听见没有?你别打!”
“那怎么样?”
玛克辛沉吟一下,又抽斯捷潘。他抽了三下。
“你父亲吩咐你的话,你得听!要你去,你就去,混蛋!”
“别打了!听见没有?”
斯捷潘放声痛哭,一下子倒在毯子上。
“我去!好!我去。……不过你要记住!你会后悔!你会诅咒这件事!”
“好吧。反正你去是为你自己,又不是为我。要造新房子的是你,不是我。我说过要抽你,我就抽了。”
“我……我去!不过……不过你会想起这根鞭子的!”
“好吧。你吓唬我吧。看你还对我说什么!”
“好。……我去。……”
斯捷潘不再痛哭,翻过身去,脸朝下,小声抽泣着。
“他把肩膀耸个不停!哭鼻子了!那你就多哭一忽儿吧!
明天你早点去。你先支一个月工钱。还有,你已经上过四天工,那四天的工钱也要领。那点钱足够给你的母马买块头巾用。你不要因为挨了鞭子而生气。我是爹。……我想打就打,想饶就饶。就是嘛。……你睡吧!“
玛克辛摩挲一阵胡子,转过身往小屋那边走去。斯捷潘好象听见玛克辛一走进小屋就说:“我抽了他一顿!”接着传来谢敏的笑声。
格利果利神甫的小木房里,一架走了音的钢琴发出哀怨的琴音:每到八点多钟,他的女儿照例要练琴。安静而奇怪的琴声传遍整个村子。斯捷潘站起来,翻过篱墙,顺着街道走下去。他走到河边。河水亮晃晃的,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