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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庄易进门儿之后叫庄钰睿的第一声“爸”。
庄易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他倒是不客气,说完也不管众人什么脸色,拿过佣人递给他的筷子,对着自己喜欢的那道菜就把筷子伸了过去,华丽丽的成了——开餐第一筷!
他说的好像是知道自己错了一样,但那张俊朗逼人的冷脸上完全是一副“我是大爷我怕谁”的模样儿。
狠狠的剜了自己这一身反骨的小儿子一眼,庄钰睿竖着眉头才要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赵兰芝就快步上前及时阻止,嗔怪着庄易,“算你小子有点儿良心,可不许再气你爸了。”
知道赵兰芝这是给自己台阶儿下了,庄钰睿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大发雷霆。
如此,才适时阻止了一场濒临爆发的口舌之战。
庄钰睿说一不二了半辈子,但在他这个小儿子庄易出生之后,就改变了。
这后半辈子,他在别人那说的话也照样好使。唯独他这小儿子,他只要说东,庄易绝对麻利儿的往西,都不带含糊的。
尤其,是在庄易六岁以后,就更是叛逆了。
由此,庄钰睿一度认为,他这小儿子是上天派来收他的。
因为天性叛逆,庄易从小没少挨打。但是每次他挨打之后非但没有改善,反而变本加厉了。
庄易自己才有一番作为的时候,就搬出了庄家,自立门户。
如今,他这一番作为,虽然和庄钰睿的故意帮衬脱不了关系,但其中一大部分都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
开饭。
战战兢兢的锦瑟几乎一直都是闷头扒拉着自己碗里的米饭粒儿,小脑袋根本不曾抬起来哪怕一秒,努力的刷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别人的目光会重新都落到她身上似的。
锦瑟不断的给自己催眠,她只是一个打酱油的。
倒是坐在她旁边的庄天驰——
“瑟瑟,多吃点儿这个。”
“瑟瑟,你喜欢吃鱼么?”
“瑟瑟,……?”
庄天驰因为害怕锦瑟拘谨,不好意思吃饭,不断的给锦瑟布菜。也不知道她到底爱吃些什么,只要什么都问问,省得夹了她不喜欢的菜。
然后,锦瑟却是不这么想了。
锦瑟觉得,庄天驰一定是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要不然,他为什么轻而易举的就能做到和她对着干?
她就是想好好的、消停的吃一顿饭,都不行么?很难么?
她越是想拼了命的当个隐形人,他就偏不如她的愿,非得将她曝晒在烈日下才罢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个冒牌儿女朋友似的。
不不不,这根本不是在烈日之下,分明就是身处冰窖啊!
此刻,哪怕锦瑟一直都是低着头的,她也能感受到对面儿朝她射过来的那两道阴冷光线,怕是恨不得将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扫射一遍吧?
咬咬牙,锦瑟硬着头皮抬起头尽量不去看对面儿那男人死黑的一张脸,对着庄天驰硬是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又不好意思的看向众人,“天驰,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我。”
真的!不用管我!
锦瑟诚恳的都要哭了,她发誓,她说的绝对不是客套话,她一定不会饿着自己的,一定会努力填饱肚子。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么过来的,要不然早就饿死了。
抬起头来的锦瑟更是能清楚的感觉到对面那男人冰刀子一样的眼神儿了,那明明是恨不得将她剁碎了的眼神儿吧?
然而,锦瑟压根儿也没有意识到,就在她那声听起来十分亲密的“天驰”脱口而出以后,坐在她对面儿的男人那脸黑的都可以拿去做染料了。
锦瑟一句话说出去以后,本以为庄天驰会尊重她的意思,不会再为她夹这个夹那个了。
怎料,庄天驰就像是压根儿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笑容还是那样温和,还在兀自给她布菜,看的一桌子的长辈都乐乐呵呵的,都十分看好他们这一对儿似的。
尤其是唐惠心,那得意的模样儿,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子了。庄易没有把媳妇儿领回来,倒是她儿子的这个小女朋友出尽了风头。
当然,那一桌子乐乐呵呵的长辈自然是不包括某个男人的——庄天驰的二叔。
“瑟瑟,我给你盛碗汤吧,你喜欢喝什么汤?”
说着,庄天驰已经将锦瑟手边儿的碗拿在了手里。
一瞬间,锦瑟精致小脸儿上的笑容已经僵硬住了,好像随便一动,都能听到碎裂的声音。
大哥,你到底有没有真的领悟到我的意思啊?我是真的不需要你为我忙东忙西的,你只要忙你自己的,就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锦瑟的心里哀嚎着。
她怎么这么倒霉?她这算是和他们庄家结上梁子了!
她的对面儿坐着一个等着她去乖乖送死的男人不说,旁边儿还坐着一个不断将她往鬼门关推的男人,生怕她走的慢了喝不上前面那一锅孟婆汤似的。
但哪怕是这样儿,锦瑟也不得不逼着自己继续应付着。
没办法啊,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她呢!
这一千块钱,果然不是那么好赚!她保证,如果下次还有这样儿的事儿,出多点儿钱她还是可以考虑的!
看见桌子上那足足有三四种花样儿的汤,锦瑟只觉得眼花缭乱,那些汤是她在一般小饭店见都见不到的。
再一次,她土包子了!
谁知道哪个好不好啊?又是什么味道啊?
算了,随便指一个就好了。
锦瑟刚要抬手随便指一个——
“天驰,就给她盛这个吧,听说女孩子喝这汤挺好。”
冷冽低沉却又十分熟悉的声音传入锦瑟的耳朵里,也冻僵了她才抬起来的胳膊。
喝个汤他也得跟着掺和么?
不过,这男人都发话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还敢说个“不”字儿么?
要是她拒绝了,指不定这个禽兽回头会出个什么幺蛾子呢!
算了,管他什么汤,喝就喝吧,又没毒,喝什么不一样?
“那就这个吧。”
垂着眼皮儿,锦瑟强挤出笑容,也没有抬头看一眼对面儿的男人,倒像是存心躲避着他的目光一样。
“……好。”
庄天驰平坦的眉心几不可微的一拢,随即很快又恢复平坦,嘴角还是挂着那样温暖人心的笑容,拿过汤盆儿里的勺子就给锦瑟盛了两勺。
“谢谢。”
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粒儿,锦瑟侧过小脑袋给了庄天驰一个微笑,然后重新耷拉下脑袋。
她的目标,在吃饭结束之前,要数清自己碗里有多少米饭粒儿。
突然——
“管家,这用猪尾巴熬的汤叫什么来着?”
庄易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低垂着小脑袋默默扒拉着米饭粒儿的锦瑟,幽深的黑眸定定的瞅着站在一边儿的管家,声音凉性。
庄易这冷不丁的一句话问得管家一愣,也是满脸疑惑。
咦?
这二爷是怎么了?
这汤还是他自己吩咐厨房熬的了,怎么现在倒是问起她了?二爷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啊?
不过,二爷的心思可不是她能揣摩的。既然二爷问了,她也别管原因,如实回答就没错吧?
打从她今天一看见二爷,就知道这位宗族爷心里定是有什么气儿。好歹,她也在庄家工作了几十年了。
不过,她又仔细一想,好像也不对,谁敢给这位祖宗爷气受啊?
哎——
不管怎样都好,只要二爷心里的那把火儿别烧到她的身上来就行。
“二爷,这汤是猪尾浓汤。”管家恭敬的声音响起,传入了在座每个人的耳朵里,自然也传入了锦瑟的耳朵里。
这汤自从庄天驰端给她以后,她就没有正眼儿瞅一眼,压根儿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汤。
早在听到庄易嘴里吐出的那“猪尾巴”三个字儿,锦瑟的心里就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直到管家将这汤的名字报出来,锦瑟精致的小脸儿“唰”的一下就红了,就连耳朵根子都跟着染上了一层绯红。
这暗语似的话,估计也就只有她和庄易这个局内人最能体会个中滋味儿了。
她记得他说她胸脯二两肉,她也记得他让她每天多喝点儿猪尾浓汤。
锦瑟心里默默念叨着,幸亏她还没来得及喝这汤,要是喝到嘴里再听到庄易和管家的对话,她非得毫无形象的喷出来不可!
她毁了形象倒是无所谓,只是,她喷出来肯定会喷到对面儿男人的脸上。
那时候,如果那有着轻微洁癖的男人还不发飙,她都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了。
锦瑟不知,就在她顶着一张红脸垂着眼皮儿默默扒拉米饭粒儿的时候,男人阴沉了一下午的脸终是有了几分好转。
经过庄易这么一整,锦瑟本就战战兢兢的一颗小心脏,现在更是草木皆兵了。
这一餐饭,她都吃的提心吊胆。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太难了,不仅要装出一副很享受这餐饭的样子,还要随时提防着这个男人时不时整出的幺蛾子。
然而,出乎锦瑟预料的是,直到这餐饭结束,这个男人也没再说一句话。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男人的目光就没有一刻完全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