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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指丹尼尔·布恩(1734-1820),美国边疆开拓者。
他小时住在卡罗来纳,1764年到肯培基探险,于1775年建立了一个殖民点。加了一个旨在将整个密西西比河流域从美利坚合众国分离出去归并给西班牙的阴谋组织,领导该组织的是一个姓威尔金生的熟人(此人在才具、魅力和智慧与能力方面都相当突出)。当幻想破灭时(世界上也只有一个姓康普生的学校教师才看不出这一天必然会到来),这一回轮到他逃跑了,在那些阴谋者中,他恰恰又成了唯一需要逃亡出国的人,这倒不是因为他阴谋分裂的政府要制裁他、惩罚他,而是因为他以前的同伙为了求得自身的安全把他看成了眼中钉。他并没有被驱逐出境,他平时就常常说自己没有祖国,他之被放逐,不是因为他叛国,而是因为他阴谋叛国时事情做得太张扬、太招摇,往往还没有找到地方可搭下一座桥,便大喊大叫地把刚过的那一座桥给拆了。因此,策划把他从肯塔基、从美国,如果逮住了他的话也许从地球上驱逐出去的既非宪兵司令,也非民政机构,而是他昔日一起搞阴谋的同伙。于是他便贵夜仓促出逃了,而且还遵循他的家庭传统,带走了他的儿子、那把老宽刀和那条花格呢裙子。
杰生·利库格斯 他的父亲就是那个满腹牢骚出口伤人的不屈不挠的木腿人,这个瘸子说不定心里仍然认为还是当一名古典语文的教师更合自己的身份。也许是出于木腿父亲给他起的显赫名字①的压力的驱使,一八一一年的某一天,这位杰生·利库格斯带了两把精制的手枪和一只扁瘪的马褡裢,坐上一匹腰细腿粗的母马,走在纳齐斯古道②上。
①这个名字由两个希腊人的名字组成。杰生是希腊神话中寻找金羊毛的英雄。利库格斯是古希腊一位有名的法律制定者。
②从田纳西州纳什维尔通到密西西比州纳齐斯的一条小路,途经之处泰半为契卡索人的聚居地。
他胯下的这匹马跑两弗隆①路绝对不消半分钟,再跑两弗隆路也不会太慢,可是路再长些就不敢保险了。不过,有这点儿能耐倒也够了,因为杰生·利库格斯来到奥卡托拨(此处迟至一八六0年仍被称为老杰弗主镇)的契卡索人管理处之后,便不再往前行进了。不到六个月,他成了管理员的助理,不到一年,他又成了管理员的合伙人,名义上虽然还是助理,其实已是贸易货栈——如今已变成一家颇为殷实的字号了——的半个东家了。他的货栈里堆满了他用那匹母马与伊凯摩塔勃的子弟赛马时赢来的各种物件;每次比赛,他,〃康普生,总是小心翼翼地把赛程限制在四分之一英里之内,至多也不超过三弗隆。翌年,那匹小母马成了伊凯摩塔勃的财产,可康普生却得到了整整一平方英里的土地,日后,这块地方几乎占着杰弗生镇的正中心。当时,土地上还覆盖着原始森林。二十年后也仍然有树木,但是那时与其说这是一片森林,不如说是一个公园。这里有奴隶住的小木屋,有马厩,有菜园,有规规整整的草坪、林荫路和亭台楼阁,这些都是营造那座有石柱门廊的大宅的同一位建筑师设计的,种种装备都是用轮船从法国与新奥尔良运来的。到了一八四0年,这块土地仍然完整无缺。(这时候,它不仅仅开始被一个名叫杰弗生的白人小村落所包围,而且眼着要成为一个纯粹属于白人的县份的一部分。因为几年之内,伊凯摩塔勃的子孙与同族都将离开此地,留下来的那些印第安人也不再当战士与猎人,而是学着当白人一当得过且过的农夫,或者当分散在各处的一片片〃庄园〃——他们居然也用了这样的名称——的主人,拥有一些得过且过的黑奴。这些印第安人比白人脏一些,懒一些,也更残忍一些一后来,终于连蛮子血统的痕迹也几乎着不见了,只是偶尔能在运棉花的大车上某个黑人的鼻子上可以窥见,能在锯木厂的某个白种工人、某个设陷阱捕获猎物的人或某个机车伙夫的鼻子上可以窥见。)当时,这块土地法人们称为〃康普生领地〃,从这时候起,它象是有资格哺育出亲王、政治家、将军与主教了。
①一弗隆为八分之一英里或201。167米。
在柯洛顿、卡罗来纳与肯塔基,康普生家的人都是一无所有的贱民,这下子他们可以翻身了。嗣后,这个地方又被称为〃州长之宅〃,因为不久之后,这里真的哺育出,或者至少可以说产生出了一个州长——名字还是叫昆丁·麦克拉昌,为了纪念柯洛顿来的那个祖父——后来(一八六一年),又出现了一位将军,但是这地方仍然被叫作〃老州长之宅〃。(这么称呼象是得到全镇全县事先一致同意的,好象即使那时候,大家早已知道老州长是最后一位干什么都不会失败的康普生了,当然,长寿与自杀这两件事不在此例。)话说陆军准将杰生·利库格厮二世于一八六二年在希洛打输了一仗,一八六四年在雷萨加又输了一仗,虽然这次输得不算太惨。到了一八六六年他开始把迄今为止仍然完整无缺的那一平方英里土地中的一块抵押给一个从新英格兰来的暴发户。当时老镇区已被北军的史密斯将军一把火夷为平地,新的小镇区——往后去这里的主要居民就不是康普生家的后代,而是那些姓斯诺普斯的了——已经开始朝这一平方英里土地挤逼,后来更是一点点把它蚕食吞并,而那位常败将军只得把下半辈子的四十年工夫用在零敲碎打地把地逐块卖掉上,以免抵押出去的土地被人籍没。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一九00年的有一天,准将在培拉哈契河床渔猎野营地的一张行军床上安静地死去,壮士的暮年基本上都是在这打猎营地度过的。
如今,连老州长也被人遗忘了;那一平方英里土地中剩下的一小块现在筒简单单地被人们称作〃康普生家〃——当年的草坪与林荫路上长满了野草,大宅已经好久没有上漆,廊柱亦已纷纷剥落,在这里,杰生三世整天坐着,陪伴着他的是一壶威士忌酒与几本到处乱放的卷了角的破旧的贺拉斯、李维和卡图卢斯①的集子,他一面喝酒,一面据说在为已经作古与依然健在的镇民撰写尖酸刻薄的颂诗。(杰生三世学的是法律,他确乎在镇上广场边某幢房子的楼上开设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在他那积满尘土的档案柜里埋藏着本县最古老的世家——贺尔斯顿家、塞德潘家、格莱尼尔家、布钱普家和柯菲尔德家——的材料,这些材料在堆积如山的诉讼旧档案筑成的迷宫里颜色变得一年比一年更加暗淡:唉,谁知道他父亲那颗永远不服老的心里是怎么梦想的呢,老人已经成功地取得了三种身分中的第三种身分——第一种身分是做一个精明强干的政治家的儿子,第二种是当驰骋沙场能征惯战的军人,第三种是扮演一个得天独厚的假丹尼尔·布恩加鲁宾逊·克鲁梭②的角色。父亲当时并没有返老还童,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有离开过童年——他准是希望这间律师办公室能成为再次通向州长官邸与旧日荣光的一个过厅。)康普生家如今只剩下了宅子、菜园、东倒西歪的马厩与一所佣人住的木屋,现在由迪尔西一家住着。家中最后的一块地产就是在杰生三世手里卖掉的,卖给了一家高尔夫俱乐部,他需要现钱,好让他的女儿凯丹斯在一九一0年四月里体体面面地举行婚礼,也为了使他的儿子昆丁能在哈佛完成一年的学业,然后,在当年的六月,结束自己的生命。到了一九二八年,这个地方已经被人称为〃康普生旧家〃了,其实这家人仍然住在这里。这一年春日的一个黄昏,老州长那个注定要沉沦的没有父姓的十六岁的玄外孙女偷走了她最后一个神志正常的男长辈(她的舅舅杰生四世)密藏的一笔钱,顺着水落管子①爬下楼来,与一个随旅行剧团流动的摊贩私奔出走,再往后去,虽然康普生家的任何痕迹已经荡然无存,人们仍然把这地方叫〃康普生旧家〃。
①这三个都是古罗马的拉丁语作家。
②《鲁实逊漂流记》中的主人公。
等守寡的老母亲死后,杰生四世对迪尔西不再有任何顾忌,径自把那白痴弟弟班吉明送进了杰克逊的州立精神病院,把祖宅卖给了乡人,此人把它改成了膳宿公寓,专门接待陪审员和牲口贩子,等到后来这家公寓(紧接着还有那家高尔夫俱乐部)关了门,那块地上密密实实地盖满了一排排私人匆匆忙忙盖起的半城市式的平房时,那一平方英里土地倒仍然是完整无缺的。即使到这时候,人们仍旧称它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