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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遂立医生显出微笑而且顺从的神气跟在那个西班牙美人唇边。她和基督英握过了手,就都坐下来谈话。
昂台尔马叫着波尔:
“老朋友,赶紧来,阿立沃小姐真会玩纸牌,她对我说了好些教人吃惊的事。”
他抓着他的胳膊并且又说:
“您是多么古怪的!在巴黎,我们永远看不见您,尽管我妻子的种种央求,每月见不到您一次。在这儿,写了十五六封信才请到了您。到了以后,您那种不快活的样子使得旁人可以说是您每天损失一百万金法郎。瞧罢,您可是瞒着一件教您生气的买卖?旁人也许可以帮助您罢?应当把事情告诉我们。”
“简直没有这样的事,亲爱的,倘若我在巴黎没有时常来看您……那正因为是在巴黎,您可明白?……”
“对呀………我懂得。不过,在这儿,至少,应当做点儿事。我正为了您筹备两三次晚会,我相信那一定都是很成功的。”
有人报告:“巴尔夫人和克罗诗教授到。”他同着他的女儿进来了,她是一个红头发的豪爽的青年寡妇。随后,几乎立即地,那个仆人又高声报告:“马斯卢绥尔教授到。”
他的妻子陪着他,面色是灰白的,身材是丰满的、发譬平平地压着两鬓。
雷沐梭教授是上一天走的,他在事前买好了他住的瑞士式木头房子;据旁人说:他享到特别的优待条件。
其他两位医生都很想知道那些条件,但是昂台尔马的回答仅仅是:“噢,我们对于大家都定下了小小的便利办法。倘若您想照样办理,我们可以瞧着商量,我们可以瞧着……到了您将来打定了主意的时候来通知我,我们再来细谈。”
拉多恩医生也来了,随后是何诺拉医生,他的妻子没有跟他在一起,他没有带她来。
现在,客厅里充满了一阵嘈杂的人声,一阵谈话的声浪。共忒朗不再离开鲁苡斯了,靠近她的肩头和她说话,并区不时向着在他身边经过的人一面笑一面说:
“这是一个被我征服的对手。”
麻遂立坐在克罗诗教授的女儿身边。自从好几天以来,他不住地跟在她后面;后来她用一种挑逗性的大胆态度接受他的种种表白。
公爷夫人并非看不见这种事情,像是生气了,并且微微发抖了。陡然一下,她站起了,从客厅里穿过了,最后岔断了她的医生和这个漂亮红发女人的密谈:
“喂,麻遂立,我们就回去罢。我觉得有点不舒服了。”
他们一走出去,坐在波尔身边的基督英就向他说:
“可怜的女人!她应当很难受!”
他用轻率的态度向她问:
“究竟说谁?”
“公爷夫人!您没有看见她多么妒忌。”
他不待思索突然回答:
“倘若您对于一切的…嗦事情都要伤心,现在,您的眼泪是流不完的。”
她侧转了身子,真的预备哭,觉得他是多么冷酷的,后来她坐在沙尔绿蒂身边了,这一个一直没有人理会她,心下诧异,再也不明白共忒朗正干着什么事,基督英并不顾到这女孩子是否懂得透她说话的意思就向她说:
“在某些日子里,人真想死。”
昂台尔马正在那群医生当中,述着克洛肥司老汉的希奇古怪病状:他两条腿又开始活过来了。他像是非常相信谁也不能够怀疑他的善意。
那两个乡下人和这个风瘫者都是狡猾的,昂台尔马去年由于一心受着必须信仰温泉效验的引诱曾经因此让人欺蒙他和说服他,可是这种人早被他看透了,事情早被他懂明白了;所以从那时候起他就利用他来做了一种强有力的广告,并且运用得很高明,尤其自从他不能不花钱而解除这个老汉的使人害怕的责备以后。
麻遂立伴送了他的女东家回去,这时候,自己又到客厅里来了,他是自由的了。
共忒朗抓着他的胳膊问:
“大医生,请您给我一个意见,可成?在阿立沃两个女孩子当中,您赞成哪一个?”
这个漂亮的医生在耳朵边轻轻地说:
“为了睡觉,小的;为了结婚,大的。”
共忒朗笑了:
“瞧罢,我们的意见恰巧是一样的。我因此非常快活。”
随后,他向着他妹妹跟前走过去,她始终和沙尔绿蒂谈着;他向她说:
“你不知道?我刚才打定了主意:我们本星期四到尼日尔高峰去。那是这一带山脉之中最好看的火山喷口。大家都同意。算是说好了的。”
基督英用冷淡态度喃喃地说:
“你们要怎样我就怎样。”
但是克罗诗教授带着他女儿向主人来告辞了,麻遂立医生自愿伴送他们,就跟在青年寡妇的后面走了。
几分钟之内,所有的人全散了,因为基督英每天在十一点休息。
侯爷、波尔和共忒朗陪着阿立沃姊妹俩同走了,共忒朗和鲁苡斯走在头里,波尔略略落后几步,觉得沙尔绿蒂的胳膊挽着他的胳膊有点发抖。
分手的时候,大家高声叫着:“星期四再见,十一点,请到大旅社吃午饭。”
回来的时候,他们遇见了昂台尔马正被马斯卢绥尔留着在园子的一只角儿上,医生向他说:
“既然如此,倘若不妨碍您的事,我明天早上就和您来谈那所木头房子的买卖。”
韦林同着这两个青年人回家了,他踮着脚向他的舅爷耳朵边说:
“恭喜恭喜,好朋友,您刚才的手法真个是值得赞美的。”
共忒朗自从两年以来,就由于种种使他堕落的银钱需要受到了窘辱。他从前坐吃他母亲财产的时候,就带着他父亲遗传下来的懒散态度和漠然态度,在那种富豪萎靡而且腐化的少年人的同伴里生活,每天早报上都载着他们的事情,那都是上流社会里的子弟,然而不大到上流社会里去,只不断地和那些举止心性都像妓女般的轻浮的妇女往来。
那群人约莫有十一二个,每天晚上十二点到三点之间,都可以在城基大街上的同一的咖啡馆里找得着他们。穿着得很时髦,素来是黑的燕尾服,白的坎肩,炫耀着按月更换的衬衣钮扣①,每副值得四五百金法郎,都是第一流珠宝店的出品,他们生活上的唯一顾虑,就是娱乐,追逐异性,使旁人谈起他们以及用种种法子去找得钱来花。
①这种白坎肩和燕尾服的两襟胸部都留出宽大的缺口。所以在那里露出一大片衬衣,纨绔子弟利用它来装宝石钮扣。
由于他们只知道上一天晚上的丑闻,出自床第之间和跑马会之间的消息,决斗和赌场的琐事,所以他们思想上的整个宇宙都是被这些墙壁限住的。
他们都占有过一切在风情市场受过评价的女人,把她们向自己同伴里互相介绍,互相转移,互相通融,并且如同谈论一匹竞赛的马的品质一般,在同伴之中谈论她们的胡闹成绩。他们也和那些被人称道的拥着虚声又顶着头衔的人物往来,并且和这些人物的女人维持好些人所共知的勾结,他们所利用的,或者是她们丈夫的那种满不在乎的眼睛,或者他那种望着旁处的,或者他那种闭上了的,或者他那种不大明察的眼睛;他们之鉴别这种女人也像鉴别其他的女人一样,在根据那些从出生的情形和社会的地位上设立一种轻微的差别的时候,却用同一的估计把她们混合在一块儿。
由于竭力使出狡猾手腕去找他们生活中间必要的钱,去欺瞒放重利的人,去向各方面借贷,去藉词打发那些供给他们的物资的人,去当面嘲笑那些成衣匠每到半年就带一张必然增加三千金法郎的账单子过来,去细听妓女们向他们说起贪财女性的放荡行为,去看俱乐部里的骗局,去了解,去领悟自己如何被众人,被仆人,被商人,被大饭店老板们和其他的人欺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