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时投身于一种由于恍惚和颠狂造成的出神入化的诗意柔情里了。他俩四周的景物,凉爽的风,茂密的树,田园的清香,日日夜夜对着他俩奏出恋爱的音乐;这音乐把波尔和基督英煽动得精神错乱起来,正像手鼓和尖笛的声音使那种固执地旋转着的波斯祭司发狂一样。
某一天傍晚,他俩正回来预备吃晚饭,侯爷突然向他们说:
“昂台尔马四天之后就回来,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我们这些人等他转来之后的第二天就回巴黎。到现在,我们在这儿住得很久了;温泉站上的勾留是不应当拉得太长的。”
波尔和基督英都吃惊了,像是有人对他俩报告了世界的末日一样;后来在饭桌上他俩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俩都怀着多么诧异的感觉去推想那些不得不发生的事情。几天之后,他俩就要彼此分离并且再也不会自由自在地会面了。这件事在他俩看来,仿佛是那样不可能和那样古怪,使得他俩竟无从了解。
在这一周之末,昂台尔马果然回来了。事前,他曾经打过电报来,教人预备二辆大篷车去接第一列到站的火车。基督英那一夜简直没有睡得着,教她受窘的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和新起的情绪波动,是一种由于她丈夫而起的害怕,是一种掺杂着愤怒和说不明白的轻蔑以及向丈夫挑战的欲望的害怕,所以天一明她就起来等候他了。他是坐着头一辆大篷车到的,同车的有三个穿着得像样的先生们,不过他们的姿态都是谦卑的。第二辆装着另外的四个,地位像是比第一辆车里的那三个更低一些。侯爷父子俩都诧异起来。共忒朗问:
“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我的股东们。我们今天就要来成立公司和立即选举公司的管理委员会。”
他吻过他的妻子,不仅没有和她说话,而且像是不望她,他实在过于别有所注了,他转过来向着那七位先生,那些恭敬缄默站在他背后的七位先生:
“您各位去吃点东西罢,”他说,“然后再去散步。我们到正午再在这儿会面。”
他们如同服从命令的士兵们一样静悄悄地走了,后来也配成两行踏上了台阶,他们都在旅社里走散了。
共忒朗是瞧着他们走的,这时候用很正经的态度问:
“您在哪儿找着了您这些跑龙套的?”
银行家微笑着:
“这都是很像样的人,都是交易所的人,都是资本家。”
沉默了一下之后.他用一种更明显的微笑说:
“他们都是替我于买卖的。”
几天以前,他把预备好了的规章条文寄给当地的会计师,现在他到他的事务所里再去校阅一遍。
他在那儿找着了拉多恩医生,事前他和他交换过好几封信,于是他们在事务所的一只角落里低声谈了好半天,同时那些职员的笔尖正像小甲虫似地——在纸上响着约会订在午后二时,公司就决定在那时候成立。会计师的小办公室,如同为了一个演奏会似地布置好了。股东们的两行座位正对着桌子,会计师亚阑老师①和他的主任职员的座位却在桌子的另一边。由于这件买卖的重要性,亚兰老师穿的是燕尾大礼服。那是一个很矮的人,一个雪白的肉球,说话不甚清朗。
①法国人对于教师、律师或会计师等等身份的人,每每称之为“maitre”以示尊敬,现在译做“老师”。
正当报着两点的时候,昂台尔马陪着侯爷父子俩和布来第尼都进来了,跟在后面的还有那七个被共忒朗叫做跑龙套的先生们。昂台尔马俨然是个将军的神气。阿立沃老汉也立即带着巨人一同到了。他俩都像是不放心的,怀疑的,正同好些乡下人临着签字之前的情形一般。拉多恩医生是最后到的。原来他已经和昂台尔马恢复了友好的关系,他首先巧妙婉转地说了好些道歉的话,以后更表示了一种完全的服从,和绝不含糊又绝无限制地努力服务。
这样一来,银行家觉得自己掌握得住他,就把新浴室的医务视察那一个被人羡慕的位置给他。
所有的人到齐了。小办公室里是很肃静的。
会计师发言了:“先生们都请坐……”他说了好几句话,但是由于好些椅子正在移动,谁也没有听明白。
昂台尔马挪动了一把椅子把它搁在他的队伍的对面,目的就是能够监视他的群众,坐定之后他发言了:
“先生们,我不必向各位说明今天聚会的动机。现在,我们立刻先来成立那个已承各位欣然入股的新公司罢。不过我却应当把几件曾经给我们造成过一点点麻烦的详细情形通知各位。在什么都没有着手以前,我们先得去运动政府,使他们保证日后肯把种种有关设立一个公用事业公司的必要的执照发给我们。这种保证,我现在得着了。那些有关这一点的未了事项,我负责去办好它。因为我得到了国务总理的允许。但是另外一点曾经阻挡过我。我们立刻就要,先生们,我们立刻就要和旧有的昂华尔矿泉公司发动一种斗争。在这种斗争中间,我们将来一定获得胜利而且繁荣的成绩,请各位尽管放心;不过正同古代的战斗者必须有一种作战的呐喊一样,我们这些加入现代战争的战斗者为了我们的温泉站,也必须有一个名称,一个响亮动人很合广告之用的名称,碰到耳朵里像是一声号角。碰到眼睛里像是一道闪电。然而,先生们,我们都在昂华尔镇,镇的名称已经被旧有的公司用了,我们又不能够把这个镇改一个新的名称,再把镇的新名称加在我们的温泉站上面。所以为了我们只剩下唯一的策略了。那就是用一个新的名称派给我们的公司单独使用。
我的提议如下:
我们现在有一座小丘,那本是目下在会上出席的阿立沃先生的产业;倘若我们的浴室盖在小丘的脚边,那么我们未来的乐园就要放在同一小丘的顶上。既然它从头到脚都在我们手里,所以可以说是组成我们公司的就是那座小丘,那座小山。因为那是一座小山,一座矮矮的小山。那难道不自然吗,从此称呼我们的浴场做‘阿立沃山浴场’,把原有业主的姓和这个将要变成全世界最为重要之一的温泉站联系在一处?这就是古人所谓‘我们把属于恺撒的东西仍旧还给恺撒’。
并且请注意,先生们,这个字面也是极好的。将来有人说起阿立沃山正像说起它尔山①一样。
①它尔山是法国中部的万山丛集的核心,正在倭韦尔尼省之内,是有名的风景区。
“这名称保留在耳朵里和眼睛里,旁人听得清楚又看得清楚,它永远留在我们心上:‘阿立沃山!——阿立沃山!——阿立沃山浴场……”
接着,昂台尔马尽力形容这名称的声音,使劲喊出它,快得像一粒枪弹一样,同时又细听它的回声。
他摹仿对话的语调和姿态继续说着:
“您可是到阿立沃山浴场去?”
“是呀,夫人,人人说它是尽善尽美的,阿立沃山的温泉’。”
“最上等哟,在事实上。并且阿立沃山是个令人留恋的地方。”
他微笑着,装着谈天的神气,变更语调显出那说话的是个夫人,又举手致敬来扮演一个先生的样子。
随后,他才用自己的本来声音接着说:
“哪一位有反对意见要表示?”
股东们齐声回答:“没有,无人反对。”
跑龙套的中间,有三个并且鼓了掌。
阿立沃老汉是个暴发的农人,这时候他的内心骄傲使他受到了感动、受到了奉承、受到了征服、受到了笼络,他微笑着,一面双手拿着自己的帽子巡环地旋着,并且不由自主地用脑袋表示了一个“是”,这个“是”不仅泄漏了他的喜悦,而且也被昂台尔马装着不注意的样子看出来。
巨人始终是镇静的,不过也满意得和他父亲一样。
于是昂台尔马向会计师说:
“请您费心宣读公司组织规章的条文,亚阑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