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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悲哀地摇了摇头,说:“你想被解雇吗?”
“不是非此不可。”
他低声抱怨说:“我要压下此事,别让盖尔知道。”
“如果你想那么做的话,随你好了。反正我是无所谓的。”
“听我说,多米尼克——噢,我明白,我不想提任何问题——只是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做呢?”
“什么也不为。”
“瞧,你知道的,我听说过你参加了一个虚张声势,大摆排场的晚宴,你在那里发表了讲话,谈的也是这个话题。可是后来你又把这样的东西拿到一个激进分子的集会上去讲。”
“尽管如此,它们却是真实的,在两方面看都是这样,不是吗?”
“噢,当然,可是既然你选择了这个话题,难道你就不能把场合变一变吗?”
“那里面又有什么要领可言?”
“那你做的事里就有了?”
“没有。也没什么论点。不过它让我觉得有趣。”
“多米尼克,我真是搞不懂你。你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你生活得这么精彩,又有那么卓越的工作才能。可是正当你的工作即将迈出一大步的时候,你却又干出这么档子事来,把它给弄砸了。为什么?”
“或许这正是原因所在。”
“你能不能告诉我——作为朋友,因为我喜欢你,而且我对你很感兴趣——你真正追求的是什么呢?”
“我想那很显然,我根本不追求什么。”
他展开双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耸肩姿势。
她开心地笑了。
“有什么事让你好悲哀的?我也喜欢你,爱尔瓦,而且也觉得你有意思。我甚至喜欢和你交谈,这样更好。好了,现在坐着别动,放松一下,我给你拿杯酒。你需要喝上一杯,爱尔瓦。”
她给他拿的是一只磨砂玻璃杯,里面正六面体的小冰块碰撞的声音在静寂中听起来格外清脆。
“多米尼克,你还是个可爱的孩子。”他说。
“当然了。那就是我。”
她在一张桌子边上坐下来,手掌平平地撑在身后,向后靠过去,两条腿慢慢地摆来摆去。她说:
“你知道,爱尔瓦,如果有一份我真正想要的工作,那就太糟糕了。”
“唷,偏偏有这样的事!哎呀,偏偏要说这样的傻话!你是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就是说要一份我喜欢的工作太糟糕了,而我又不想失去它。”
“为什么?”
“因为那样我就必须依靠你——你是个极好的人,爱尔瓦,可这未必就是好事,而且我想,在你手中的鞭子下战战兢兢的工作也不好看——噢,可别说你没有,可能会是那种殷勤而礼貌的小鞭子,可正是那样,事情反而更不好看了。我得依靠咱们的老板盖尔——他是个了不起的人,这我敢肯定,只是我还从来没碰上过他呢。”
“你这种怪诞的想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明明知道盖尔和我愿意为你效犬马之劳的,而且就我个人而言……”
“爱尔瓦,还不仅仅只是那一个方面,不仅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如果我找到一份工作,一个计划,一个观念,或者说一个我想要的人——那我不就得依靠整个世界了吗?万物皆有丝丝缕缕的联系。我们所有的人都如同系在同一根绳子上,分不开。我们都置身于一个网中,而那张网专等着有人钻进去呢——我们就是被一种愿望推进这张无形的大网的。我们需要某种东西,而且它对于我们来说是珍贵的。你知道有谁等在一边准备好了要将它从你的手中抢走吗?你不得而知,你要的东西也许那么复杂那么遥不可及,可是有人已准备好了,而你惧怕他们所有的人。所以你就卑躬屈膝,摇尾乞怜,然后接受他们——我们就是这样就范的。那就得看你最终要接受的是哪一个人了。”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是在对人类进行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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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男子的裸体雕像
!
第五部分
我喜欢男子的裸体雕像
“你知道,这件事是如此特别——我是说我们对于一般人的观念。每当我们在描述某种严肃的、重大的见解时,我们总会有某种笼统的、强烈的想象。可是我们对它的了解只限于我们在一生中所认识的人。你看看他们。你知道这样的事吗——你觉得哪一件才是重大和庄严的呢?没有什么是重大的事情——除了在手推车前讨价还价的家庭主妇,除了那些在人行道上乱写脏话的流着口水的臭娃娃,还有那些喝得酩酊大醉的初登舞台的女演员,抑或是那些在精神信仰上与他们相当的人。实际上,当人们痛苦的时候,别人才感觉到对他们怀有某种尊敬之情。他们有某种尊严。但是,在他们开心的时候你注意过他们吗?那才是你看得出真相的时候。看看那些人——他们把自己攒下来的钱花在游乐园里和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上。”
“看看那些有钱人吧,他们拥有面前的整个世界。观察他们拿什么寻开心吧。到时髦一些的非法酒吧里观察他们吧。那就是你所谓的普通人类。我连碰都不想碰他们。”
“可是,该死!那不是看待这个问题的方式。那并不是整体的体现。在我们最邪恶的人当中也还有一些善的成分。总还是有一些可取的地方。”
“这反而更糟糕。看着一个人,表面上装出一副英雄模样,可是后来却听说他常常以看杂耍作为消遣?或者看见一个男人,他画出了一幅伟大的油画,却得知他常常把时间浪费在陪他所认识的每一个妓女睡觉上。”
“你想要什么呢?十全十美吗?”
“——否则就什么都不要。所以,你明白吗,我一无所求。”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选择我惟一向往的东西——那是一个人真正可以允许自己得到的东西。自由,爱尔瓦,是自由。”
“那就叫做自由吗?”
“无物可求,无望可待。无所傍依。”
“倘若你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怎么办?”
“我不会找到我所要的东西的。我会选择对它视而不见。它会是美好世界的组成部分。如果我选择看见它,我将不得不与你们其余的人共同分享,可是我又不愿分享。你知道,我从来不再打开我所读过和深深喜爱过的巨著。一想到别人的眼睛已经读过它,一想到读那本书的是怎样的人,就让我痛苦。这样的东西是不可能分享的,不能与那样的人分享。”
“多米尼克,对事物感触如此强烈可不正常。”
“那是我能感受的惟一方式。否则就根本无法感受。”
“多米尼克,我亲爱的,”他诚挚而关心地说,“我但愿我是你的父亲。在你童年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不幸的事情吗?”
“唔,一次也没有。我度过了一个幸福的童年。自由自在,宁静而美好。没有任何人给我太多的干扰。喔,对了,我的确常常感觉很无聊。可是我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想,你只不过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不幸弃儿——正如我常说的。我们过于玩世不恭和愤世嫉俗,我们太过颓废和堕落了。假如我们完全以一种谦恭的态度回归到那些朴素的价值观上来……”
“爱尔瓦,你怎么谈论起那些不中用的东西来了?那些话题只能用在你的社论里,而且……”看见他眼睛里的神情,她停住没有往下说。那眼神看起来迷茫,而且有点受伤的样子。接着她便放声大笑起来,“我错了,你的的确确真的相信那一切。如果那真是信仰,或者换上你所做的任何别的事情,噢,爱尔瓦,正因为如此,我才那么的喜欢你。正因为如此,我现在才又说出今晚我在那个集会上所做的事情来。”
“什么?”他大惑不解地问。
“就像我现在这样煞有介事地高谈阔论啊——而且是与你,一本正经地。与你这样谈论这样的事情可真好。爱尔瓦,原始人把他们的神像做得跟人很相像,你知道吗?如果为你做个塑像,那会是什么样子呢——如果你脱光了衣服,腆着你的大肚皮,等等,等等……”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看你都扯哪儿去了!”
“与一切都毫无关系,亲爱的,原谅我。”她又说,“你知道,我喜欢男子的裸体雕像。别露出你那幅傻样。我是说雕像。我有过一个很特别的。它应该是太阳神赫利俄斯(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译者注)。我把它从欧洲的一家博物馆里买了出来。我为了得到它真是大费周折,吃尽了苦头——当然,那不是出售的。我想我当时是爱上它了,爱尔瓦。我把它带回了家。”
“它在哪里?咱们改变一下花样,我想看看你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