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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和与罗中夏,可以说是同时卷入笔冢的纷争之中。可惜的是,与罗中夏的「幸运」相比,郑和可谓是命运多舛。他先是险些被秦宜炼成笔僮,在加护病房里一躺就是好长时间;然后他又被「他们」不知用什么法子捉去,用笔灵生生炼成了笔灵僮,变成一个丧失了意识的怪物,在永州几乎让罗中夏一干人全军覆没。
绿天庵那一战,他们好歹救回来郑和。可惜郑和当时已经成了笔灵僮。那是一种比炼制笔僮还要可怕的禁忌邪法,是用笔灵和人体为材料生生炼就出来的。他被救回来以后,变回成植物人的状态,一直躺在加护病房里无知无觉。罗中夏和彼得和尚试了许多办法,却始终探测不出究竟「他们」是用什么笔灵来炼郑和的。唯一确知的是,郑和还活着,笔灵化作藤蔓般的精神枝条分散到他的四肢百骸,却一直不曾到达脑部,为他保存了一丝意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何以炼散了的笔灵无法进入到他的脑部呢?是敌人有意为之,还是他体质上有什么奇特之处?这一点便是费老也想不通,于是郑和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躺回到加护病房,一动不动,安静地等待着谁能想出好法子替他收回笔灵。
现在他居然醒了,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曾桂芬曾老师因心脏病而住院,现在已无大碍,但是还得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于是监视郑和的工作就顺便由她来负责了。她虽无笔灵,却凭着深厚的大鼓功底练就了一身掷地有声的功夫,所有的小辈都非常尊重她。
现在她说出事了,那就一定是出了大事。
四个人匆匆从松涛园赶去第三医院。十九虽然心情悲痛,却也知孰轻孰重,缅怀死者随时都可,现实里的敌人却是随时可能发难。
加护病房是一栋独立的建筑,平时进入的人非常少。他们赶到的时候,曾桂芬穿着病号服已经等在了大门口,苍老的脸上带着浓重的愁容。
彼得和尚顾不得寒暄,见面便问:「曾老师,怎么回事?」
曾桂芬颤巍巍地支着精钢拐杖,叹道:「刚才我按照每天的惯例,去加护病房查探郑和的情况。本来一切都很正常,可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突然被一种奇特的感觉笼罩,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操纵着,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外走去。我试图挣扎,却毫无反抗余地,只能一直朝前走。在离开病房的时候,我借着门上玻璃的反光瞥到一眼,原本躺在床上的郑和竟然从床上半坐起来!」
曾桂芬的额头仍旧浮着一层薄薄的汗水,可见当时她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彼得心中一凛,这个场景何其熟悉。他的父亲、韦家的族长韦定邦,就是在自己面前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剧烈舞动,然后横死的。只不过这一次换成了曾老师,只不过手法稍微和缓了一些,没有伤到人命——暂时还没有。
这么说,韦庄中那看不见的敌人,眼下就在这座建筑里。
或许就是「他们」。
甚至有可能就是褚一民口中的「主人」。
颜政见彼得和尚的眼神闪烁,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他一向大大咧咧,懒得多作思考,便直截了当问道:「那现在情况如何?」
曾桂芬道:「建筑里所有的医生、护士都和我一样被赶出来了,大概都是被那种力量所操纵吧——现在里面恐怕只有郑和一个人而已了。」
「那还不好说吗?进去看看就是了!」颜政说完就拉开大楼的玻璃门,朝里迈去。不料他的腿刚迈了一半,就僵在了半空。颜政一惊,拼命控制右腿朝前落地,不料右腿竟似是自己活了一样,轻轻一转,反而朝后荡去,整个人一下失去了平衡。亏得颜政平衡感比较好,身子微微一晃,左足点地,双手伸平,总算是没摔倒在地。
可这样一来,他变成了背对玻璃大门的位置,就像是刚从楼中被撵出来一样。颜政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挥了挥手,转身又朝楼里冲去。这一次的结局更惨,他的两条腿腾空而起,然后整个人直直摔在了水泥地上,活像是刚刚练完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颜政,不要逞强!」彼得和尚在一旁提醒他。可颜政哪里吃过这种亏,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重新从地上爬起来,右手一晃,五道红光闪耀而出。
画眉笔。
罗中夏、彼得和十九都一起叫起来。颜政身上的笔灵,是汉代张敞的画眉笔,可以令物体恢复特定时间的状态——可在这时候能有什么用处呢?
颜政一脚踢碎大门玻璃,朝里面硬生生地跑过去。就如同之前两次一样,他的两条腿又开始失去控制,急速反转,要带着他飞出楼外。颜政在挣扎中突然竖起右手食指与中指,飞快地在大腿处叩了一下,双腿肌肉立刻恢复了正常。整个人的身形只微微停滞片刻,旋即穿越了玻璃门来到大楼内。
这时旁人才看出他的心思。那来路不明的神秘力量可以通过操纵人体肌肉,如同操纵木偶一般控制被施术者离开大楼。这种机能显然是要等在进入大楼的一瞬间才被触发,而颜政朝自己双腿用上画眉笔,让它们一下子恢复至进楼前数分钟的状态,那时候的双腿自然还不在那力量控制之下。如此一来,颜政便对自己的双腿如臂使指,得以继续前行。
这想法可谓是别出心裁,独辟蹊径,也只有画眉笔可以做到这一点。
可问题是,究竟能撑多久呢?
画眉笔一共十枝,在地铁里已经用掉了五枝。现在双腿每迈出几步,便要用掉一枝,而且效果持续不了多久。颜政只迈出了五步,双腿就又一次开始肌肉反转,他不得不又点了一次,这才保住了控制权。这样算下来,他最多也只能迈出去二十五步,然后便会被打回来。
何况还有一个大大的凶险在里头:那股力量能够操纵你的双腿,自然就能够操纵你的全身。倘若施术者发觉颜政的意图,转而控制其手腕与肩胛,那画眉笔可就半分用处也无了,届时全身受制,谁知道那力量会如何料理颜政……
彼得和尚最先洞察到此节。他甫一说出忧虑,罗中夏立即急道:「那我去把他拽出来!」也顾不得自己能不能进大楼,一个箭步朝前冲去。十九见状不妙,也纵身上前,她嫌那道玻璃大门实在碍事,飞起柳叶刀,祭出如椽笔。只听轰隆一声,那大门已然被她变巨后的柳叶刀斩得七零八落,玻璃屑乱飞。
罗中夏与十九双目交错,彼此会意地点点头,并肩而入。十九双足一进去便觉得有些古怪,自己的双腿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牢牢握住,硬是往回拖着自己。十九大怒,让柳叶刀在自己身边飞旋舞动,想要把那隐形的敌人斩得粉碎。可惜这一切只是徒劳无功,她的刀只能斩削实体,对于这来路不明的力量却无济于事,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足拖着身躯返回大门口,然后猛一跺脚,飞跌出去。
彼得见势不妙,双手合十,一道绵软力道接住十九身体,再缓缓把她放下。他下意识地还多甩出一道力,想把罗中夏也接住——可是这一招却落空了。彼得和尚、曾桂芬和惊魂未定的十九惊讶地发现,罗中夏已经走入楼中数十步,却仍旧安然无恙,无任何异状发生。
罗中夏本人也惊异莫名,他踏进楼里的时候全神戒备,青莲笔和禅心蓄势待发,结果却扑了一个空,既没有古怪的力量牵扯自己身体,也没有什么傀儡丝线,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可十九和颜政一个被干脆地轰出了大楼,一个在艰苦卓绝地一步步前进,这说明他的「正常」,其实才是一种不正常。
这时候已无暇多想,罗中夏冲楼外三人比了个手势,转头朝颜政跑去。颜政咬着牙还在与那股力量僵持,一步一趋,十个指头只剩两个小指头还有红光,额头汗水涔涔,已是强弩之末。
「颜政,你快出去!」罗中夏大叫。
颜政听到罗中夏的呼喊,转头看来,见罗中夏神态自如,不由愣道:「你怎么跑过来的?」他这一开口,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