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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第3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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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放心,”田婴禀道,“眼下淳于子寄住邯郸,彭祭酒病重时,微臣紧急使人前去相请,淳于子闻知彭祭酒贵体欠安,必会驱车前来。若是不出差错,淳于子当于后日午时赶至。”

“如此甚好!”威王搁下此事,从几案上拿起约书,示意内臣递给众臣,“诸位爱卿,苏秦合纵一事,闹得天下沸沸扬扬。今有约书来了,你们这也看看。”

殿下田辟疆接过,细读有顷,传予邹忌,邹忌传予田婴,田婴传予田忌。诸臣皆看一遍,内臣收回来,复置于威王几上。

威王扫视众臣一眼:“你们尽皆看过了,可有评议?”

田忌跨前一步:“陛下,合纵一事,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微臣以为,六国合纵,旨在制秦。秦虽暴戾,却与我相隔甚远。即使成祸,也与我毫不相干。秦之敌是三晋,不是我大齐。”

辟疆跨前一步,接道:“儿臣赞同将军所言。”

“你为何赞同?”威王直盯他问。

“儿臣以为,”辟疆说道,“秦之大敌是三晋,我之大敌亦是三晋。此其一也。我东临大海,西是三晋,均不可图,可图者,唯有燕地与泗下诸国。若是参与纵亲,北不可图燕,南不可图泗下,西不可图三晋,东是大海,合纵有大不利于我。”

“邹爱卿,”威王转向邹忌,“你意下如何?”

邹忌拱手奏道:“殿下所虑,微臣甚以为是。苏秦抗秦是假,制约齐、楚才是其心。初倡纵时,苏秦仅提三晋与燕国,并无齐、楚。此番邀我入纵,六国纵亲,共抗一秦,意甚虚假。再说,合六国去抗一秦,此事根本经不起琢磨。以秦眼下之力,莫说是六国合一,单是一魏,亦足够秦人支应了。”

看到田婴不吱一声,威王问道:“爱卿,你怎么不说?”

田婴拱手道:“陛下已有定论,微臣何必多言?”

威王一怔,凝视田婴,有顷,对众臣摆手道:“散朝。”

见众臣告退,威王又道:“田婴留步。”

田婴顿住步子。

威王笑道:“走,陪寡人走走。”

君臣二人从正殿偏门走出,沿小径走向后花园。走有一时,威王顿住步子,歪头问道:“你且说说,寡人是何定论?”

田婴一口说道:“合纵。”

“哦?”威王似是一惊,“寡人倒想知道,你不是寡人,如何忖知寡人是此定论?”

“合纵于我利大于弊,以陛下之明,定有此断。”

“合纵于我何利何弊,你且说说。”

“微臣先说弊。依方才殿下、相国、田忌将军所说,合纵大体可有四弊,一是与秦构怨,二是不可图燕,三是不可图三晋,四是不可图泗下。微臣再加一弊,合纵不可争楚。”

“争楚?”威王眼睛大睁,直盯田婴。

“陛下,”田婴缓缓说道,“与秦相比,楚才是我劲敌。我东是大海,不可图;燕地偏远而贫瘠,图之无益;三晋强悍,争之不易;秦被三晋锁死于关中,是亲是仇皆无大碍;我唯有南图。泗下诸国是鱼米之乡,与我一向亲善;琅琊诸地,春秋时本是我土,后为勾践所占,今又被楚人夺去。这且不说,眼下楚已得越,昭阳为令尹,熟知泗下,垂涎宋、鲁,蓄势已久,必与我争。我若入纵,必与楚和,泗下、越地皆不可争矣!”

“嗯,爱卿所言甚是,”威王点点头,又朝前走去,边走边问,“这是五弊。利呢?”

田婴依旧站在原地,声音稍稍加大:“微臣以为,合纵于我,有五弊,仅有一利。”

“哦,”威王再次顿住步子,扭过头来,“是何利?”

“弱魏,雪黄池之辱!”田婴一字一顿。

威王陷入深思,有顷,缓缓点头:“是的,与此利相比,所谓五弊,皆不足道矣。黄池之辱,田忌虽有过错,大错却在寡人。河西战后,寡人以为可图魏矣,不料杀出一个庞涓,让寡人梦断黄池。眼下魏罃贤臣盈朝,国力复盛,寡人复仇之事,也只有捂在心底。六国若是合纵,魏罃必不以我为戒,竭其国力西图,光复河西。秦、魏再争,以虎狼战熊罴,无论谁负谁胜,于我皆是大利。只是……寡人仍有一虑。”

“陛下有何虑?”

“寡人身边,短缺一个能敌庞涓之人。河西之战后,魏室已如僵死之蚕,更有四国谋之,庞涓却能力挽狂澜,以三万疲卒,五日两胜,实让寡人胆战。听闻庞涓治兵,甚是严整,大魏武卒复现,寡人寝食难安哪!”

“陛下,天道求衡。出庞涓,亦必出制涓之人。只要陛下孜孜以求,此人必现。”

“是啊!寡人寄厚望于稷宫,这件大事,有劳爱卿了!”

“微臣遵旨!”

“话虽如此,”威王话锋微转,“合纵之事仍需慎重。”

“陛下?”田婴一怔。

“寡人反复琢磨苏秦的合纵理念,什么‘五通’‘三同’‘六国制秦’,多是迂腐之见。听闻苏秦出身寒微,十分健谈。果如此说,在我稷宫,如他这般夸夸其谈之徒数以千计。然而,似此人才,居然连克燕、赵、韩、魏四宫,连魏罃那条老狐狸也为他所服,倒是大出寡人意料。想是他一路招摇,以势压人之故。今日此人乘连胜之势东下,寡人若是不问青红皂白,一味盲从,万一有所闪失,岂不就跟四国之君一样贻笑后世吗?”

“陛下所虑甚是。微臣有一计,可防此险。”

“爱卿何计?”威王急问。

“先冷落他,卸去他的势;再使他前往稷宫,与稷下诸先生论战。此人若能度过稷下一关,必是旷世奇才,陛下尽可合纵。此人若是夸夸其谈,腹无实货,必在稷下翻船。堂堂四国特使在我稷下丢丑,在列国也是美谈!”

“好好好,此计甚好!”威王连连点头,“方才听爱卿讲,淳于子将于后日午时到,苏秦他们呢?”

“听楼缓说,也在后日,至于几时能到,微臣也吃不准。”

“嗬,凑到一起了!”威王呵呵连笑数声,“也好,你安排去吧,这几日休朝,所有朝臣只做两件事:一、迎接淳于子;二、礼送彭祭酒!”

“微臣遵旨!”

“不过,苏秦既为四国特使,还有燕、韩、魏三国公子、公孙光临,也不可冷落了,总得有人支应才是。”

“微臣欲使犬子恭迎特使,陛下以为如何?”田婴略略一想,轻声荐道。

“可是爱卿世子田文?”威王问道。

“正是。”田婴接道,“犬子近年有所长进,颇能应酬,且以交友为乐——”

“嗯,”威王微微点头,截住田婴的话头,“就是他了。”

两日之后,在临淄之西三十里处由邯郸而来的一条驿道上,一辆装饰豪华的驷马篷车由西北而东南,车轮吱吱呀呀,辚辚而行,扬起的尘埃随微风飘飞。

前面数里处就是通往临淄的主官道,显然,这辆轺车欲拐入主官道,驶向临淄。

御手正在悠然自得地埋头驾车,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嘈杂的喧嚣声,抬头一看,主官道上现出一大队车马,旌旗招展,尘土飞扬,远远望去,见首不见尾,不知有多少里长。御手忖估一下距离,回头大叫:“主公,主公——”

车上之人正是淳于髡。此时,他正两眼迷离地坐在篷车里,一把白胡子随着轺车的上下颠簸而左右飘飞。

听闻叫声,淳于髡睡眼惺忪地问:“何事?”

“前面有车马。”

“有就有呗,你咋呼个啥?”

“主公,”御手急道,“你睁眼看看,那队车马不知有多少,若是被他们赶前了,不知要候几时?”

淳于髡打眼一看,知是苏秦的合纵车马,复闭上道:“那你还愣什么?赶前面去。”

御手得令,扬鞭催马,四匹骏马撒开蹄子,篷车如飞般驶向官道,刚巧赶在大队车马的前面。御手看看淳于髡,见他复又睡去,嘿然一笑,再次扬鞭。官道既宽且平,骏马见到如此好路,分外欢喜,扬首奋蹄,不一会儿,就将大队车马远远甩在后面。

赶有十几里,远远可以望见临淄西门的城楼了,御手陡然看到迎面驰来一队车马。御手揉揉眼睛,待看清楚,回头急叫:“主公!主公——”

淳于髡头也不抬:“又咋呼啥?”

“前面又有车马!”

“再超过去就是!”

“小人超不过,那些车马是迎面过来的,官道全被堵上了!”

“哦?”淳于髡睁开眼睛,朝前面一看,果有一队车马辚辚而来,正自低头思忖,御手惊叫:“主公快看,有王旗!还有王辇!”

淳于髡急又抬头,果然望见王旗和王辇,知是齐威王驾临,凝眉有顷,缓缓说道:“王辇算什么?走你的路就是。”

御手应过,催马又走,边走边唠叨:“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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