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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两人,步步傍着不舍。汪秀才看见这人有些尴尬,急忙下山。将到船边,只见
大汉也下山来,口里一声胡哨,左近一只船中吹起号头答应,船里跳起一二十彪
形大汉来,对岸上大汉声喏。大汉指定回风道:“取了此人献大王去!”众人应
一声,一齐动手,犹如鹰拿燕雀,竟将回风抢到那只船上,拽起满篷,望洞庭湖
中而去,汪秀才只叫得苦。这湖中盗贼去处,窟穴甚多,竟不知是那一处的强人
弄的去了。凄凄惶惶,双出单回,甚是苦楚。正是:不知精爽落何处,疑是行云
秋水中。
汪秀才眼看爱姬失去,难道就是这样罢了?他是个有擘划的人,即忙着人四
路找听,是省府州县闹热市镇去处,即贴了榜文:“但有知风来报的,赏银百两。”
各处传遍道汪家失了一妾,出着重赏招票。从古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汪秀才
一日到省下来,有一个都司向承勋,是他的相好朋友,摆酒在黄鹤楼请他。饮酒
中间,汪秀才凭栏一望,见大江浩渺,云雾苍茫,想起爱妾回风不知在烟水中那
一个所在,投袂而起,亢声长歌苏子瞻《赤壁》之句云:“渺渺兮予怀,望美人
兮天一方。”歌之数回,不觉潸然泪下。向都司看见,正要请问,旁边一个护身
的家丁慨然向前道:“秀才饮酒不乐,得非为家姬失去否?”汪秀才道:“汝何
以知之?”家丁道:“秀才遍榜街衢,谁不知之!秀才但请与我主人尽饮,管还
秀才一个下落。”汪秀才纳头便拜道:“若得知一个下落,百觥也不敢辞。”向
都司道:“为一女子,直得如此着急?且满饮三大卮,教他说明白。”汪秀才即
取大卮过手,一气吃了三巡。再斟一卮,奉与家丁道:“愿求壮士明言,当以百
金为寿。”家丁道:“小人是兴国州人,住居阖闾山下,颇知山中柯陈家事体。
为头的叫做柯陈大官人,有几个兄弟,多有勇力,专在江湖中做私商勾当。他这
一族最大,江湖之间各有头目,惟他是个主。前日闻得在岳州洞庭湖劫得一美女
回来,进与大官人,甚是快活,终日饮酒作乐。小人家里离他不上十里路,所以
备细得知。这个必定是秀才家里小娘子了。”汪秀才道:“我正在洞庭湖失去的,
这消息是真了。”向都司便道:“他这人慷慨好义,虽系草窃之徒,多曾与我们
官府往来,上司处也私有进奉,盘结深固,四处响应,不比其他盗贼,可以官兵
缉拿得的。若是尊姬被此处弄了去,只怕休想再合了,天下多美妇人,仁兄只宜
丢开为是。且自畅饮,介怀无益。”汪秀才道:“大丈夫生于世上,岂有爱姬被
人所据,既已知下落不能用计夺转来的?某虽不才,誓当返此姬,以博一笑。”
向都司道:“且看仁兄大才,谈何容易!”当下汪秀才放下肚肠,开怀畅饮而散。
次日,汪秀才即将五十金送与向家家丁,以谢报信之事。就与都司讨此人去
做眼,事成之后,再奉五十金,以凑百两。向都司笑汪秀才痴心,立命家丁到汪
秀才处听凭使用,看他怎么作为。家丁接了银子,千欢万喜,头颠尾颠,巴不得
随着他使唤了。就向家丁问了柯陈家里弟兄名字。汪秀才胸中算计已定,写下一
状,先到兵巡衙门去告。兵巡看状,见了柯陈大等名字,已自心里虚怯,对这汪
秀才道:“这不是好惹的。你无非只为一妇女小事,我若行个文书下去,差人拘
拿对理,必要激起争端,致成大祸,决然不可。”汪秀才道:“小生但求得一纸
牒文,自会去与他讲论曲直,取讨人口,不须大人的公差,也不到得与他争竞,
大人可以放心。”兵巡见他说得容易,便道:“牒文不难,即将汝状判准,排号
用印,付汝持去就是了。”汪秀才道:“小生之意,也只欲如此,不敢别求多端,
有此一纸,便可了一桩公事来回复。”兵巡似信不信,分付该房如式端正,付与
汪秀才。
汪秀才领了此纸,满心欢喜,就象爱姬已取到手了一般的,来见向都司道:
“小生状词已准,来求将军助一臂之力。”都司摇头道:“若要我们出力,添拨
兵卒,与他厮斗,这决然不能的。”汪秀才道:“但请放心,多用不着,我自有
人。只那平日所驾江上楼船,要借一只,巡江哨船,要借二只,与平日所用伞盖
旌旗冠服之类,要借一用。此外不劳一个兵卒相助,只带前日报信的家丁去就够
了。”向都司道:“意欲何为?”汪秀才道:“汉家自有制度,此时不好说得,
做出便见。”向都司依言,尽数借与汪秀才。汪秀才大喜,罄备了一个多月粮食,
唤集几十个家人;又各处借得些号衣,多打扮了军士,一齐到船上去撑驾开江。
鼓吹喧阗,竟象武官出汛一般。有诗为证:舳舻千里传赤壁,此日江中行画袴。
将军汉号是楼船,这回投却班生笔。
汪秀才驾了楼船,领了人从,打了游击牌额,一直行到阖闾山江口来。未到
岸四五里,先差一只哨船载着两个人前去。一个是向家家丁。一个是心腹家人汪
贵,拿了一张硬牌,去叫齐本处地方居民,迎接新任提督江洋游击。就带了几个
红帖,把汪姓去了一画,帖上写名江万里,竟去柯陈大官人家投递。几个兄弟,
每人一个帖子,说新到地方的官,慕大名就来相拜。两人领命去了。汪秀才分付
舡户,把舡慢慢自行。且说向家家丁是个熟路,得了汪家重赏,有甚不依他处?
领了家人汪贵,一同下在哨船中了,顷刻到了岸边,掮了硬牌上岸,各处一说,
多晓得新官船到,整备迎接。家丁引了汪贵同到一个所在,元来是一座庄子,但
见:冷气侵人,寒风扑面。三冬无客过,四季少人行。团团苍桧若龙形,郁郁青
松如虎迹。已升红日,庄门内鬼火荧荧;未到黄昏,古涧边悲风飒飒。盆盛人酢
酱,板盖铸钱炉。蓦闻一阵血腥来,元是强人居止处。
家丁原是地头人,多曾认得柯陈家里的,一径将帖儿进去报了。柯陈大官人
认得向家家丁是个官身,有甚么疑心?与同兄弟柯陈二、柯陈三等会集商议道:
“这个官府甚有吾每体面,他既以礼相待,我当以礼接他。而今吾每办了果盒,
带着羊酒,结束鲜明,一路迎将上去。一来见我每有礼体,二来显我每弟兄有威
风。看他举止如何,斟酌待他的厚薄就是了。”商议已定,外报游府船到江口,
一面叫轿夫打轿拜客,想是就起来了。柯陈弟兄果然一齐戎装,点起二三十名喽
罗,牵羊担酒,擎着旗幡,点着香烛,迎出山来。
江秀才船到泊里,把借来的纱帽红袍穿着在身,叫齐轿夫,四抬四插抬上岸
来。先是地方人等声喏已过,柯陈兄弟站着两傍,打个躬,在前引导,汪秀才分
付一径抬到柯陈家庄上来。抬到厅前,下了轿,柯陈兄弟忙掇一张坐椅摆在中间。
柯陈大开口道:“大人请坐,容小兄弟拜见。”汪秀才道:“快不要行礼,贤昆
玉多是江湖上义士好汉,下官未任之时,闻名久矣。今幸得守此地方,正好与诸
公义气相与,所以特来奉拜。岂可以官民之礼相拘?只是个宾主相待,倒好久长。”
柯陈兄弟跪将下去,汪秀才一手扶起,口里连声道:“快不要这等,吾辈豪杰不
比寻常,决不要拘于常礼。”柯陈兄弟谦逊一回,请汪秀才坐了,三人侍立。汪
秀才急命取坐来,分左右而坐。柯陈兄弟道游府如此相待,喜出非常,急忙治酒
相款。汪秀才解带脱衣,尽情欢宴,猜拳行令,不存一毫形迹。行酒之间,说着
许多豪杰勾当,掀拳裸袖,只恨相见之晚。柯陈兄弟不唯心服,又且感恩,多道:
“若得恩府如此相待,我辈赤心报效,死而无怨。江上有警,一呼即应,决不致
自家作孽,有负恩府青目。”汪秀才听罢,越加高兴,接连百来巨觥,引满不辞,
自日中起,直饮至半夜,方才告别下船。此一日算做柯陈大官人的酒,第二日就
是柯陈二做主,第三日就是柯陈三做主,各各请过。柯陈大官人又道:“前日是
仓卒下马,算不得数。”又请吃了一日酒,俱有金帛折席。汪秀才多不推辞,欣
然受了。
酒席已完,回到船上,柯陈兄弟多来谢拜,汪秀才留住在船上,随命治酒相
待。柯陈兄弟推辞道:“我等草泽小人,承蒙恩府不弃,得献酒食,便为大幸,
岂敢上叨赐宴?”汪秀才道:“礼无不答,难道只是学生叨扰,不容做个主人还
席的?况我辈相与,不必拘报施常规。前日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