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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了他便是了。”素梅道:“既如此,便依你去走一遭也使得,只要打听兄嫂睡
了方好。”
说话之间,早已天晚,天上皎团团推出一轮明月。龙香走去了一更多次,走
来道:“大官人、大娘子多吃了晚饭,我守他收拾睡了才来的。我每不要点灯,
开了角门,趁着明月悄悄去罢。”素梅道:“你在前走,我后边尾着,怕有人来。”
果然龙香先行,素梅在后,遮遮掩掩走到书房前。龙香把手点道:“那有灯的不
就是他书房?”素梅见说是书房,便立定了脚。凤生正在盼望不到之际,心痒难
熬,攒出攒入了一会,略在窗前歇气。只听得门外脚步响,急走出来迎着。这里
龙香就出声道:“凤官人,姐姐来了,还不拜见!”凤生月下一看,真是天仙下
降!不觉的跪了下去,道:“小生有何天幸,劳烦姐姐这般用心,杀身难报。”
素梅通红了脸,一把扶起道:“官人请尊重,有话慢讲。”凤生立起来,就扶着
素梅衣袂道:“外厢不便,请小姐快进房去。”素梅走进了门内。外边龙香道:
“姐姐,我自去了。”素梅叫道:“龙香,不要去。”凤生道:“小姐,等他回
去安顿着家中的好。”素梅又叫道:“略转转就来。”龙香道:“晓得了,凤官
人关上了门罢。”
当下龙香走了转去。凤生把门关了,进来一把抱住道:“姐姐,想杀了凤来
仪!如今侥幸杀了凤来仪也!”一手就去素梅怀里乱扯衣裙。素梅按住道:“官
人不要性急,说得明白,方可成欢。”凤生道:“我两人心事已明,到此地位,
还有何说?”只是抱着推他到床上来。素梅挣定了脚不肯走,道:“终身之事,
岂可草草?你咒也须赌一个,永不得负心!”凤生一头推,一头口里哝道:“凤
来仪若负此情,永远前程不吉!不吉!”素梅见他极态,又哄他又爱他,心下已
自软了,不由的脚下放松,任他推去。
正要倒在床上,只听得园门外一片大嚷,擂鼓也似敲门。凤生正在喉急之际,
吃那一惊不小,便道:“做怪了!此时是甚么人敲门?想来没有别人。姐姐不要
心慌,门是关着的,没事。我们且自上床,凭他门外叫唤,不要睬他!”素梅也
慌道:“只怕使不得,不如我去休!”凤生极了,恨性命抱住道:“这等怎使得?
这是活活的弄杀我了!”正是色胆如天,凤生且不管外面的事,把素梅的小衣服
解脱了,忙要行事。那晓得花园门年深月久,苦不甚牢,早被外边一伙人踢开了
一扇,一路嚷将进来,直到凤生书房门首来了。凤生听见来得切近,方才着忙道:
“古怪!这声音却似窦家兄弟两个。几时回来的?恰恰到此。我的活冤家,怎么
是好?”只得放下了手,对素梅道:“我去顶住了门,你把灯吹灭了,不要做声。”
素梅心下惊惶,一手把裙裤结好,一头把火吹息,魆魆地拣暗处站着,不敢喘气。
凤生走到门边,轻轻掇条凳子,把门再加顶住,要走进来温存素梅。只听得外面
打着门道:“凤兄,快开门!”凤生战抖抖的回道:“是、是、是那个?”一个
声气小些的道:“小弟窦尚文。”一个大喊道:“小弟窦尚武。两个月不相聚了,
今日才得回来。这样好月色,快开门出来,吾们同去吃酒。”凤生道:“夜深了,
小弟已睡在床上了,懒得起来,明日尽兴罢。”外边窦大道:“寒舍不远,过谈
甚便。欲着人来请,因怕兄已睡着,未必就来,故此兄弟两人特来自邀。快些起
来!”凤生道:“夜深风露,热被窝里起来,怕不感冒了?其实的懒起,不要相
强,足见相知。”窦大道:“兄兴素豪,今夜何故如此?”窦二便嚷道:“男子
汉见说着吃酒看月有兴的事,披衣便起,怕甚风露?”凤生道:“今夜偶然没兴,
望乞见谅。”窦二道:“终不成使我们扫了兴,便自这样回去了?你若当真不起
来时,我们一发把这门打开来,莫怪粗卤!”凤生着了急,自想道:“倘若他当
真打进,怎生是好?”低低对素梅道:“他若打将进来,必然事露。姐姐你且躲
在床后,待我开门出去,打发了他就来。”素梅也低低道:“撇脱些,我要回去。
这事做得不好了,怎么处?”
素梅望床后黑处躲好,凤生才掇开凳子,开出门来。见了他兄弟两个,且不
施礼,便随手把门扣上了,道:“室中无火,待我搭上了门,和兄每两个坐话一
番罢。”两窦道:“坐话甚么?酒盒多端正在那里了,且到寒家呼卢浮白,吃到
天明。”凤生道:“小弟不耐烦,饶我罢!”窦二道:“我们兴高得紧,管你耐
烦不耐烦?我们大家扯了去!”兄弟两个多动手,扯着便走,又加家僮们推的推,
攘的攘,不由你不走。凤生只叫得苦,却又不好说出。正是:哑子慢尝黄柏味,
难将苦口向人言。没奈何,只得跟着吆吆喝喝的去了。
这里素梅在房中,心头丕丕的跳,几乎把个胆吓破了,着实懊悔无尽。听得
人声渐远,才按定了性子,走出床面前来。整一整衣服,望门外张一张,悄然无
人,想道:“此时想没人了。我也等不得他,趁早走回去罢。”去拽那门时,谁
想是外边搭住了的。狠性子一拽,早把两三个长指甲一齐蹴断了。要出来,又出
来不得;要叫声龙香,又想他决在家里,那里在外边听得?又还怕被别人听见了。
左右不是,心里烦躁撩乱,没计奈何。看看夜深了,坐得不耐烦,再不见凤生来
到,心中又气又恨,道:“难道贪了酒杯,竟忘记我在这里了?”又替他解道:
“方才他负极不要去,还是这些狂朋友没得放他回来。”转展踌躇,无聊无赖,
身体倦怠,呵欠连天。欲要睡睡,又是别人家床铺,不曾睡惯,不得伏贴;亦且
心下有事,焦焦躁躁,那里睡得去?闷坐不过,做下一首词,云:“幽房深锁多
情种,清夜悠悠谁共?羞见枕衾鸳凤,闷则和衣拥。无端猛烈阴风动,惊破
一番新梦。窗外月华霜重,寂寞桃源洞。——词寄《桃源忆故人》。”素梅吟词
已罢,早已鸡鸣时候了。
龙香在家里睡了一觉醒来,想道:“此时姐姐与凤官人也快活得勾了,不免
走去伺候,接了他归来早些。省得天明有人看见,做出事来。”开了角门,踏着
露草,慢慢走到书房前来。只见门上搭着扭儿,疑道:“这外面是谁搭上的?又
来奇怪了。”自言自语了几句。里头素梅听得声音,便开言道:“龙香来了么?”
龙香道:“是来了。”素梅道:“快些开了门进来。”龙香开进去看时,只见素
梅衣妆不卸,独自一个坐着。惊问道:“姐姐起得这般早?”素梅道:“那里是
起早!一夜还不曾睡。”龙香道:“为何不睡?凤官人那里去了?”素梅叹口气
道:“有这等不凑巧的事。说不得一两句说话,一伙狂朋踢进园门来,拉去看月。
凤官人千推万阻,不肯开门,他直要打进门来。只得开了门,随他们一路去了。
至今不来,且又搭上了门,教我出来又出来不得,坐又坐不过,受了这一夜的罪。
而今你来得正好,我和你快回去罢。”龙香道:“怎么有这等事?姐姐有心得到
这时候了,凤官人毕竟转来,还在此等他一等么。”素梅不觉泪汪汪的,又叹了
一口气道:“还说甚么等他?只自回去罢了。”正是:蓦地鱼舟惊比目,霎时憔
斧破连枝。素梅自与龙香回去不题。
且说凤生被那不做美的窦大、窦二不由分说,拉去吃了半夜的酒。凤生真是
热地上蚰蜒,一时也安不得身子。一声求罢,就被窦二大碗价罚来。凤生虽是心
里不愿,待推却时,又恐怕他们看出破绽,只得勉强发兴,指望早些散场。谁知
这少年心性,吃到兴头上,越吃越狂,那里肯住?凤生真是没天得叫。直等东方
发白,大家酩酊吃不得了,方才歇手。凤生终是留心,不至大醉,带了些酒意,
别了二窦,一步恨不得做十步,踉跄归来。到得园中,只见房门大开,急急走近
叫道:“小姐!小姐!”那见个人影?想着昨宵在此,今不得见了,不觉的趁着
酒兴,敲枱拍凳,气得泪点如珠的下来,骂道:“天杀的窦家兄弟坑杀了我!
千难万难,到得今日才得成就,未曾到手,平白地搅开了。而今不知又要费多少
心机,方得圆成。只怕着了这惊,不肯再来了。如何是好?”闷闷不乐,倒在床
上,一觉睡到日沉西,方起得来。急急走到园东墙边一看,但见楼窗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