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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行,有时和男人打交道,就要谈谈男人的事情。”他说。
在一间新客厅里他们接待了皮埃尔,在这个地方如果不破坏对称和整齐清洁,哪儿也没法坐下来,为了要招待客人,贝格十分慷慨地愿意破坏安乐椅或者沙发的对称,这样做倒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不足为怪的,显然,他本人在这方面近乎病态的犹豫不决,只得听任宾客来处理这个问题。皮埃尔把椅子拖到自己跟前,对称被他破坏了,贝格和薇拉马上争先恐后地去应酬宾客,晚会就这样开始了。
薇拉心里琢磨了一会,果断地认为,应当谈论有关法国大使馆的事情,藉以引起皮埃尔的兴趣,拿定主意后,她立即谈起来了。贝格肯定地认为,还必须谈论男人的事情,于是他打断妻子的发言,提及对奥作战的问题,同时他又情不自禁地从一般的谈论忽然飞跃到个人的意向问题,即指有人建议他出征奥国以及他不接受建议的各种原因。虽然他们的谈话前后不相连贯,而且,薇拉对谈话时男人插嘴一事十分恼怒,但是他们夫妇二人都很满意,尽管晚会上只有一位客人,彼等依旧认为晚会开得成功,这次晚会与其他任何晚会一模一样,别无二致!晚会上既有谈话,也有甜茶,还有点燃的蜡烛。
此后不久,贝格的老同事鲍里斯到了。他在对待贝格和薇拉的态度上,显示着几分优越感和激励他们的意味。一名女士和上校、继而是将军本人、然后是罗斯托夫一家人都在鲍里斯之后走来,晚会已无可置疑地同所有的晚会完全一样。贝格和薇拉在看见客厅中的动作,听见不连贯的话语。连衣裙的窸窣声和寒暄时,他们忍不住流露出愉快的微笑。与所有晚会相同,各色俱全,尤其是将军像个指挥官,他称赞住宅,拍拍贝格的肩膀,摆出父辈独断独行的样子,发号施令,安排波士顿牌桌的坐次。将军坐在论名位仅次于自己的贵客伊利亚·安德烈伊奇伯爵旁边。小老头和小老头坐在一起,年轻人和年轻人坐在一起,女主人也坐在茶桌旁,就像帕宁家举办的晚会一样,茶桌上摆着银篮装的烘烤的食品,一切均与别人家所举办的晚会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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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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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尔是最受尊敬的贵宾之一,他应与伊利亚·安德烈伊奇、将军和上校坐在同一张波士顿牌桌上。在波士顿牌桌上,皮埃尔恰好坐在娜塔莎对面,自从举办舞会后,她身上发生的可怕的变化使他大为惊讶。娜塔莎沉默寡言,如果她不装出一幅温顺的、对一切事物漠不关心的样子,她非但没有在舞会上那么俊俏,而且会变得很难看了。
“她怎么样了?”皮埃尔瞥了她一眼,心中想道。她在茶桌旁坐在姐姐身边,眼睛不望他,不乐意地向挨着她坐下来的鲍里斯回答什么话。皮埃尔打出了同样花色的牌,收起五张被吃掉的牌,他的对手感到高兴,这时他听见一片寒暄和走进房里来的步履声,他又朝她瞥了一眼。
“她出了什么事呢?”他愈益惊奇地自言自语。
安德烈公爵现出关怀备至的、温柔的表情站在她面前,对她说着什么话。她抬起头来望着他,满面通红,显然她力图抑制急促的呼吸。从前业已熄灭的她的内心的火焰,又复放射出明亮的光彩。她完全变样了。她又从那难看的模样变得像她在舞会上那样俊俏了。
安德烈公爵走到皮埃尔跟前,皮埃尔发现他朋友脸上重新流露出充满青春活力的表情。
在打纸牌的时候,皮埃尔接连有几次改变坐位,他时而把背对着娜塔莎,时而把脸对着她,在打六圈牌的当儿,他不断地观察她和他自己的朋友。
“他们之间在发生什么很重大的事。”皮埃尔想道,又喜又悲的感情使他激动不安,快要忘记打牌了。
打完六圈牌,将军站起来说,这样玩下去令人受不了。于是皮埃尔就有了片刻的空闲时间。娜塔莎在一旁和索尼娅、鲍里斯谈话。薇拉带着含蓄的微笑跟安德烈公爵谈着什么话。皮埃尔走到自己的朋友跟前,问他谈论的是否是秘密,然后在他们近旁坐下。薇拉发现安德烈公爵注意娜塔莎,她认为,在晚会上,在真正的晚会上,对爱情的微妙的暗示是不可或缺的,当安德烈公爵独自一人呆在那里的时候,她抽出一会儿工夫,开始同他谈论一般的爱情,以及她妹妹的情形。她觉得对这样一个聪明的(她认为安德烈公爵是个聪明人)客人她必须运用自己的外交手腕。
当皮埃尔走到他们跟前,他发现,薇拉正在洋洋自得地谈话,安德烈公爵(对他来说,这是少有的事)看样子感到困窘不安。
“你认为怎样?”薇拉带着含蓄的微笑说,“公爵,您富有洞察力,一下子就能明白人们的性格。您对娜塔莎的看法怎样?她的依恋心能否坚定不移?她能否与其他妇女一样(薇拉所指的是她自己),一爱上某人,就永远对他忠贞不渝?我认为这是真正的爱情。公爵,您认为怎样?”
“您的妹妹,我知道得太少了,”安德烈公爵带着讥讽的微笑答道,他想在微笑之下掩饰他的窘态,“为了要解答这样一个微妙的问题,我后来渐渐注意到,女人越是不讨人喜欢,她就越忠贞不渝。”他补充一句,看了看这时向他们跟前走来的皮埃尔。
“是的,这是实在的,公爵,在我们这个时代,”薇拉继续说(正像眼光狭小的人们那样,总喜欢提到我们这个时代,认为他们业已发现并且评定我们时代的特点,认为人们的天性随着时代而起变化),“在我们这个时代,女孩享有过多的自由,以致le plaisir d’être courtisée①往往淹没她内心的真实情感。et nathalie,il faut l’avouer,y est très sensible②,话题回到娜塔莎,又使安德烈公爵闷闷不乐地蹙蹙额角;他想站起来,但是薇拉带着更微妙的微笑继续说。
“我以为,谁也不比她更像courtisée,”③薇拉说,“可是直到近来,她从来还没有认真地喜欢过什么人。伯爵。您知道,”她把脸转向皮埃尔说,“就连我们可爱的表弟鲍里斯,enatre nous④也深深地沉没于dans le pays du tendre……”⑤她所暗指的是当时广为流行的爱情图。
……………………
①法语:被人看中的快乐。
②法语:应当承认,娜塔莉(娜塔莎的法语称谓)对这件事是很敏感的。
③法语:追求的对象。
④法语:在我们之间说说,不可与外人道也。
⑤法语:异姓之乡。
安德烈公爵现出阴郁的神色,默不作声。
“您不是跟鲍里斯和睦相处吗?”薇拉对他说。
“是啊,我知道他……”
“他想必向您谈过童年时代他对娜塔莎的爱情吧?”
“有过童年的爱情,是吗?”安德烈公爵涨红了脸,忽然出乎意料地问道。
“是啊。vous savez entre consin et consine cette intimité mène quelquefois à l’amour:le conasinage est un dangereux voisinage.n’est ce pas?”①
……………………
①法语:您知道,表兄妹之间的亲近,常常会产生爱情。老表老表,提心吊胆。不是吗?
“啊,毫无疑问,”安德烈公爵说道,他忽然不自然地活跃起来,他开始跟皮埃尔开玩笑,说皮埃尔对他那些五十来岁的莫斯科的表亲们要小心谨慎,诙谐的谈话谈到半中间,他站了起来,挽起皮埃尔的手,把他领到一旁去。
“怎么啦?”皮埃尔说,他惊讶地观察他朋友的异常兴奋的神色,并且发觉他在站立时投向娜塔莎的目光。
“我应该,我应该跟你谈谈,”安德烈公爵说道,“你知道我们妇女的手套(他说的是共济会发给新近中选的师兄弟用以亲自送给心爱的女人的手套)。我……可是我呢,我以后跟你谈谈……”安德烈公爵的眼睛里闪烁出奇异的光彩,他的动作慌里慌张,他走到娜塔莎跟前,在她身旁坐下。皮埃尔看见安德烈公爵向她问句什么话,她满面通红,回答他的话。
但在这时候,贝格走到皮埃尔跟前,坚决地求他参加将军和上校之间就西班牙问题开展的争论。
贝格感到很满意而且很幸福。他脸上总是挂着喜悦的微笑。这次晚会开得很好,和他看见的其他晚会完全一样。晚会上的一切都很相像。女士们的尖声的谈话、纸牌、玩牌时抬高嗓门的将军、茶饮和饼干都很相像,可是还缺少一样,那就是他在其他晚会上经常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