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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那个被弄错了的姓氏也并没有能使教授幸免于一个又一个事件的干扰,这些事件从第二天就开始出现了,一下子把佩尔西科夫的全部生活都给搅乱了。
预先敲了敲门的潘克拉特,走进研究室,往佩尔西科夫手里递过来一张印制得极为华丽、缎子般光滑的名片——
他就在外面呢——潘克拉特怯生生地补上一句。
那名片上,排印着几行优雅的花体字:
阿利弗雷德…阿尔卡季耶维奇…布隆斯基
莫斯科的杂志——《红火星》、《红辣椒》、《红
色杂志》、《红色探照灯》及报纸《红色晚报》的撰
稿者——
轰走他,叫他滚开吧——佩尔西科夫用他那单调的嗓子说道,随即便把那张名片掸到桌子底下去了。
潘克拉特转过身,走了出去,五分钟过后,他满脸苦相地折回来,手里拿着那同样的一张名片——
你这是怎么回事,在开玩笑吗?——佩尔西科夫声音嘶哑地说道,其神色变得可怕了——
人家是政治保安局的,人家说的——潘克拉特回答道,其脸色变得煞白了。
佩尔西科夫伸出一只手猛然抓住那名片,险些儿将它扯成两半,另一只手则把镊子往桌上一扔。那名片上,又添上了用花笔字体写出的几行小字:“我恳请您并请您原谅,极为尊敬的教授,拨冗接见我,就报刊的社会事务谈三分钟,讽刺杂志《红乌鸦》,国家政治保安局的出版物之撰稿人。”——
那就叫他上这儿吧——佩尔西科夫说道,直喘不上气来。
只见从潘克拉特背后顿时钻出一个脸刮得光溜溜面孔油光发亮的年轻人。此人那两道就像中国人一样的总是高挑的眉毛,眉毛下那两只一秒钟也不去正视交谈者的玛瑙般的小眼睛,着实令人刮目。这年轻人那身穿戴则全然无可挑剔。甚为时髦。上面套着一件紧身的、瘦长而直及膝盖的上装,下面穿着一条极肥大的钟形喇叭裤,那活像是蹄子的脚上则蹬着一双宽得打破了自然感的漆皮鞋。这年轻人拄着文明棍,拿着尖顶帽和一个笔记本——
您有什么事吗?——佩尔西科夫用那样一种腔调发问道,弄得潘克拉特顿时退到门后边去了——不是对您说过了吗,我正忙着哩?
这年轻人并不回答,而是朝着教授一左一右地接连行了两个鞠躬礼,随后,他那两只小眼睛就像轮子似的在整个研究室里转游了一圈,而且这年轻人当时就在他那笔记本里作下了记号——
我正忙着哩——教授用厌恶的目光盯着这客人的那两只小眼睛而说道,然而他是什么效果也没达到,因为那两只小眼睛乃是捕捉不到的——
我一千次地请求原谅,至尊至敬的教授,——这年轻人拉开了他那尖细的嗓门,——原谅我闯到您这儿来,占用您宝贵的时间,可是,那个关于您的世界性大发现的消息,那个已震撼了全世界的大发现,迫使本刊来请求您就此作出某些说明——
什么对全世界,什么作出某些说明?——佩尔西科夫尖声哀叫起来,脸色都黄了,——我可没有义务要向你们提供什么说明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我正忙着哩……我可是忙得要命——
那您究竟在忙些什么呢?——这年轻人用甜滋滋的语调询问道,随即他第二次在笔记本上作了记号——
我呀……您这是怎么回事啦?您是想发表什么吗?——
是的——这年轻人回答道,随即突然在笔记本上唰唰地写了起来——
首先,在我把这项工作结束之前,我是不打算发表任何东西的……何况是在你们这些报纸上……其次,您这是从哪儿了解到这一切的?……——佩尔西科夫忽然感觉到自己就要张皇失措了——
关于您发明了一种新的生命之光的消息是否确实呢?——
什么新的生命?——教授大怒起来,——您在瞎扯些什么呀!我目前正在观察的这种光束,远远没有得到充分的研究,总体说来,还是什么都不清楚呢!有可能的是,它能将原生质的生命活力加以提高……——
多少倍?——这年轻人急切切地追问道。
佩尔西科夫彻底地张惶失措了……嗬,这家伙。真是鬼才知道这玩的是哪一招!——
他暗自思忖道——
怎能提出这等庸俗的问题呢?……姑且就算可以这么提吧,那我可以告诉您,喏,一千倍!……
只见这年轻人那双小眼睛里掠过一丝贪婪的快意——
那就能培养出一些庞大的有机体啦?——
不,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喏,的确,我所培养出来的有机体比平常的是要大一些……喏,它们拥有某些新的品质……但是,要知道,这里主要的并不是形体的大小,而是那种不可思议的繁殖速度——佩尔西科夫说出了这句将让他自己大吃苦头的话,随即顿时大吃一惊。那年轻人已经写满了整整一页,将它翻过来,又唰唰地往下写去——
您可是别再写了呀!——佩尔西科夫已经有点服输了,并且感觉到他是被这年轻人攥在手心里了,在绝望中,他以嘶哑的嗓子叫道,——您这是在写些什么呀?——
说是在两昼夜的期间里从蛙卵里可以培育出二百万只蝌蚪来,这是真的吗?——
用多少个蛙卵呀?——佩尔西科夫再次勃然大怒起来,高声嚷道,——您什么时候见过蛙卵没有……喏,譬如说,——雨蛙的卵?——
那么是用半磅①吗?——这年轻人毫无窘色地反问道——
①这里指俄磅,一俄磅相当于409。5克。
佩尔西科夫的脸涨成紫红色的了——
又有谁这样计量的呢?呸2您这是在胡扯些什么呀?喏。当然,要是果真去采用半磅蛙卵……那样一来,大概……见鬼啦,喏,差不多能获取这个数目吧,而兴许还会多得多!
这年轻人的眼里像是有两颗钻石间燃出了熠熠的光芒,他一口气又写满了一页——
这将在畜牧业中引发出一场世界性的大变革,是不是?——
这可是报纸才青睐的问题,——佩尔西科夫哀叫道,——总而言之,我是不允许你们胡编乱写的。从您这张脸上我就看得出来,您写的肯定是一些恶劣不堪的东西!——
请给出您的一张照片,教授,我十分恳切地请求您——年轻人一边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一边说——
什么?要我的照片?要把这照片刊在你们那类杂志上?就同您刚才所写的那些荒唐不堪的东西刊登在一起?不行,不行,不行……我还忙着哩……我请求您哪!——
即便是旧的也行。而且我们会马上就将它还给您的——
潘克拉特!——狂怒不已的教授叫喊了起来——
那我就不胜荣幸地告辞啦——年轻人说出这句话就溜走了。
潘克拉特并没有召之即来,门外倒是传来一阵奇怪的。有节奏的、只有机械才能发出的吱嘎声和铁鞋掌踩击地板而发出的铿锵声,不一会儿,只见研究室里出现了一个胖得出奇的家伙,此人上身穿一件短上衣,下身套着一条做被子用的厚呢料做的裤子。他左边的那条已然是机械的假腿,直发出吱吱嘎嘎嘈杂声,而他的双手却抱着一个公文包。他那刮得光溜溜的、像是灌满了米黄色肉冻似的圆脸上,堆出了一副殷勤的微笑。他像军人那样朝教授行了个鞠躬礼,随后便挺直了身子,这个举动使他那条左腿弹簧似的“嘎吱”了一声。佩尔西科夫怔住了——
教授先生,——这陌生人用那种有点儿干哑但令人愉快的嗓音开腔了,——敬请原谅一个凡夫俗子搅扰了您的幽静——
您是位记者?——佩尔西科夫询问道,——潘克拉特!!——
绝对不是,教授先生,——那胖子回答道,——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