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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道破天机。这石头是透水的,他说,像海绵一样吸满了水。水结成冰,石头跟着也被冻住,和地面连成了一体。天哪!那可是无论怎样也奈何它不得了。看来,只有等它自然解冻了。也有人陆陆续续提到用焊枪烧、用铁锹铲等一系列优劣难辨的点子,但曼尼古希出面“叽哩呱啦”地说了些什么,制止了争论。我虽然听不懂,但多少也能猜得出,那大概是“乱弹琴”之类的意思。队伍散去了,而我也只好把心愿暂时重新搁置在心底。
酒美菜香人好的伊凤阿姨餐厅
周一到周六,家里都充斥着噪音和灰尘。于是,星期天便像沙漠中的绿洲,备受欢迎。我们可以奢侈地在床上酣睡到七点半,直到狗儿们吵着要出去散步为止;我们随时可以交谈,而不必走到屋外,寻个安静的角落;我们还可以安慰自己,距混乱与骚扰的结束又近了一周。不过,有一件事我们做不到。由于厨具不足,我们不能像一般法国人那样花很长的时间烹调一顿盛宴来庆贺周末。于是,我们以临时厨房太简陋为借口,欣然养成了周日外出就餐的习惯。
身为美食爱好者,我们不时参阅各类对餐馆的评介,而且愈来愈信赖戈米氏指南。米切兰杂志的美食指南也是无价之宝,在法国旅游不可不随身携带它。美中不足,它只列举了各家餐馆的价位、级别和当家菜,犹如有骨无肉。戈米氏指南则不然,它会告诉你有关厨师的各种信息――多大年纪,在哪儿学的手艺,是否已成大师,目前是停滞不前还是仍在不断进取。书中甚至还谈到了厨师们的妻子,告诉你她们会是笑脸相迎还是冷若冰霜。如此,你就能了解这是一家什么样特色的餐厅了――窗外有没有好风景,有没有漂亮的花园阳台。作者评断餐馆的服务和顾客水准,议论价格高低和气氛好坏,还常常详细讨论菜单和酒单。书中所述不见得绝对正确,作者一定也无法避免个人偏见,但内容确实十分精彩、引人入胜。同时,由于是用法文书写,对于这种语言的初学者(譬如说我)来说,绝对是难得的课外读物。
1987年版的戈米氏指南介绍了五千五百家餐馆和旅店。我们发现,有一家本地餐馆居然也赫然名列其中。看来非得去拜访一下不可。餐馆坐落在兰贝斯村(lambesc),距此仅半小时的车程。厨师是位女子,根据书中的描述,她“善做普罗旺斯最著名的佳肴美点”,烹调手艺“富于阳光的热力”,而她的餐馆最初是由一间磨坊改造而成的。这些评语无疑已经充满了诱惑,但最让我们感兴趣的更是厨师的年龄:她已经80岁了。
开车到兰贝斯那天,是多云有风的天气。晴朗的日子如果待在家里,会让我们深感内疚。对当地人来说,这个星期天萧瑟而又凄凉,街道上还铺着一层薄薄的陈年积雪。村民们从面包店买了面包,都是抱在胸前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双肩尽力瑟缩向前以御风寒。而这恰恰是享用丰盛午餐的理想天气。
我们来得很早,拱圆形屋顶的大厅里空空荡荡,静谧无声。大厅中陈列的家具是漂亮的普罗旺斯古董,厚重,黝黑,光可鉴人。大餐桌的摆设错落有致,桌与桌之间的空间恰到好处,让人丝毫不会感到拥挤。这种奢华的气派通常只在豪华的大餐馆里才会见到。厨房传出人声和锅铲的铿锵声,香味扑鼻而来,使人馋涎欲滴。显然,营业时间还没到。我们踮起脚尖,打算悄悄地退出去,先找家咖啡馆喝点东西再来。
“是谁呀?”一个声音说道。
厨房里走出一个老人,打量着我们,门口射进来的光刺痛了他的眼睛。我们告诉他我们预订了午餐的桌位。
“那么,请坐吧。你们总不能站着吃啊。”他轻快地朝空着的桌子挥了挥手。我们顺从地坐下。他步履蹒跚地拿来两份菜单,也在我们身旁坐下。
“美国人?德国人?”
“英国人。”
“很好,”他说:“战时我和英国人并肩作过战呢。”
我们觉得自己像是通过了第一场测验。只要再答对一题,就能有幸看到老人一直抓着不放的那份菜单。我问他可否推荐什么拿手菜。
“样样都好,”他说:“我太太做的菜没有不好的。”
一对新来的客人使我们意外地提前得到了菜单。老人起身去招呼他们,不得不将菜单留在桌上。我们兴奋地指点着“烧小羊肉”、“红焖牛肉”、“木耳炒牛柳”,还有一道“主厨奇想”,却不知是什么。老人回来坐在我们身旁,一边听我们点菜,一边点头。
“哦,这道菜就是主厨最拿手的例盘,从来就没有变过。”他说:“就像男人都喜欢奇思怪想一样,永远也不会改变。”
我请他在上第一道菜时来半瓶白酒,以后再来些红酒。
“不对,”他说:“你们这样点酒水有问题。你们该喝维善(visan)产的隆河坡地红酒。好酒和好女人都产在维善。”他说着站起身来,从一个黑色的大橱柜里掏出一瓶酒来。
“就是这个。你们一定喜欢。”(后来我们发现,每位客人桌上都摆上了这种酒。)
这位全世界最老的领班走进厨房,把我们点的菜单拿去传达给大约是法国最老的现役主厨。我们仿佛听见厨房里有第三个人的声音,却见不到其他服务员。于是,我们不禁开始猜想,这两位年龄加起来超过160岁的老人,如何能应付长时间的辛苦工作呢。而且,宾客渐多时,上菜并未延误,也没有哪一桌遭到冷落。老人以他一贯迟缓而庄严的方式周旋往来,不时坐下来与客人交谈几句。一道菜做好了,老太太会按响厨房里的一个铃铛,她的丈夫便会暂时停下聊天,故作恼怒地把眉毛扬一扬。如果他还坐着说个不休,铃声会再次响起,带几分坚持的意味。这会儿,他便不得不起身离去,嘴里还不忘记嘀咕着:“我来了,我来了。”
食物恰如戈米氏指南夸赞的那般美味,老人推荐的酒也妙不可言。我们真的非常喜欢。当老人送上浸了药草和橄榄油的乳酪切片时,我们已经把酒喝完了。我还想再来半瓶,他不赞许地看着我,说道:
“等会儿谁开车?”
“我太太。” 我早有准备。
老人这才走到黑橱柜前。“没有半瓶酒,”他说:“但你只能喝到这儿。”他的手在新拿出来的那瓶酒的中段比划了一下。
厨房的铃声不再响起,主厨老太太终于从厨房走了出来,问大家是否吃得愉快。她那被炉火熏得红通通的脸上挂着微笑,看上去只有60岁。夫妇俩幸福地站在一起,他则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上。她开始兴奋地谈论起屋里的古董家具,说那可是她的嫁妆,老先生则不时从旁打趣。看得出,这老两口融融乐乐,非常喜爱他们的工作。离开这家餐馆的时候,我们不禁感到,岁月的逝去也许并不那么可怕。
春天降临普罗旺斯
泥水匠雷蒙仰面躺在一个摇摇欲坠的工作台上忙碌着,他身下一臂之遥就是我家厨房的天花板。我欠身递上一罐啤酒,他侧过身,用一只手肘支撑着身子仰起脖子往肚里灌。这样的姿势不管是喝东西或是做工都好像很不舒服,但他说他早就习惯了。
“反正,”他说:“你总不能站在地板上把水泥往上甩吧。给基督大礼拜堂油漆天棚的那位老兄——你知道吗,那个意大利人——他一定这样仰着干了好几个星期呢。”
雷蒙喝完今天的第五罐啤酒,递下空罐子,打了个嗝继续开工。他做事虽然缓慢,但极富韵律,泥刀一下一下地在天花板上来回涂抹着水泥,之后用手肘充当滚筒,在水泥上平滑地推来拉去。他说,完工以后,天花板看起来要像一百年以来一直就是那样的才算过关。除了泥刀和自己的眼睛以外,雷蒙不用其他任何曲直测量工具,他说他的眼睛一准错不了。一天晚上,在他收工回家后,我用水平仪细心检查他的成绩:果然平直无暇,而又确乎出于人手,非任何机器所能为。我服了,这人是个艺术家,有资格消耗大量啤酒。
微风从厨房墙壁上的窗洞钻进屋里,竟带着几分温柔。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我走出屋外,发现季节已经变换,院外的石桌正不断渗出水来。可以肯定的是,春天降临了。
三月
屋外杏花已经开始尝试着争奇斗妍。白昼也变长了,黄昏里的晚霞常常被夕阳渲染成壮丽的粉红色,宛如在天空中绽放出层层波浪。普罗旺斯人以一种难于言表的旺盛斗志迎接着春天,仿佛大自然给每个人都注射了一针兴奋剂似的。
春季到来农夫忙
屋外杏花已经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