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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依然健在。
在那场八月的大雷雨中,车道曾经遭受了巨大的破坏,可是与眼前我们所见的惨状相比,原来的损伤不过像小猫的爪痕一般。泥土像弹坑似一个接一个,从院门口一直延伸到外面的路上,砂砾石块胡乱地堆积得到处都是,还有一部分砂石干脆被冲到房子对面的瓜田里去,最远的竟跑了一百多公尺。遭到爆破的矿区大约也不过如此。除非对自己的汽车深恶痛绝,否则谁也不会愿意把车通过这条栈道开到我们家的门前。我们看来需要一辆推土机才能清理这一片废墟,另外,可能还需要几吨砂石来填补被冲毁的部分。
我很自然地想到了曼尼古希先生。一方面是因为这些日子来,他已经成了我们的活电话号码簿;另一方面是因为据他说,他对我们的房子有一份近乎房主的感情,所以提供的任何建议都好像花的是他自己的钱。果然不负众望,曼尼古希先生在听着我诉说失去的车道的经过时,不住地发出叹息:“真是大灾难啊!”,以此表示他深切了解问题的严重性。
在我讲完之后,可以听到曼尼古希在电话那端喃喃地复述着我们的需求:“推土机,没问题,大卡车、砂石、压路机,…”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好像也听到了从他哼唱出那么一小段音乐,似乎是莫扎特的经典之一,想必是他在借助大师的灵感来帮助思考。终于,他下定决心似地说道:“好,就这么着。我有个邻居的儿子,是推土机专家,价钱也公道。他叫桑切斯。我明天就让他上你那儿去。”
我必须提醒曼尼古希,等闲的汽车可开不上我家的车道。
“别担心,他早习惯了。”曼尼古希说。“他骑的摩托车有特制的轮胎,哪儿都能去。”
第二天早晨,一阵尖锐的马达轰鸣从屋外的道路边穿透进来。我跑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桑切斯奋力地在门前的车道上搏杀。他的摩托车像弯道滑雪似的在坑坑洼洼的弹洞间闪转腾挪;不时双脚蹬在踏板上,凌空飞跃而起,跨过一个个土堆的阻拦。经过艰难险阻的跋涉,他终于抵达了我家的院门。熄灭了摩托车,他骑在车上,以一个征服者的姿态回望着车道。他的黑头发,黑皮外套,黑摩托车,使他显得冷峻而潇洒,无反光的飞行员式太阳眼镜,更为他平添了一丝神秘的色彩。我不知道他认不认识我们那位保险业务员法图先生,他们两人可真是搭配的一对儿。
不到半小时,桑切斯已经亲身勘探完门前的这块矿区,估了价,并且打电话订购了砂石。此外,他与我们订下金石之约,说是两天以后,一定会开着推土机来动工。这话,我们并不大敢当真。晚上,当曼尼古希以上级总监的口吻打电话来询问时,我试探着告诉他,桑切斯先生的效率颇为惊人。
“那是他们的家风,”曼尼古希说:“他爹种瓜发了财,成了百万富翁;做儿子的将来也会靠开推土机变成百万富翁的。话说回来,他们虽然是西班牙人,做事倒是十分严谨的。”听出我们颇为诧异,曼尼古希解释说,老桑切斯年轻时到法国来找工作,后来研究出一种方法,能让甜瓜长得又快又好,整个普罗旺斯都无人能及。曼尼古希羡慕地说:“他现在呀,可阔气了,一年只干两个月的活儿,冬天还到西班牙的阿利坎特(alicante)去度假呢。”
小桑切斯如约而至,一整天都坐在推土机上来回平整我们门前的土地。他的动作准确利落,填平成吨的土像泥水匠使用泥刀一般优雅从容。坑洞填上之后,他用巨大的耙齿将地面抹平,然后邀请我们来观赏他的成绩。经过他的一番修整,门前的车道路面果然平整无暇,教人都舍不得在上面踏足。接着,他又为车道稍稍添加了些坡度,这样,以后再下倾盆大雨,雨水便会顺坡而下,流到旁边的葡萄园去。
“还好吧?” 桑切斯在大功告成之后问道。
“没说的,修得跟去巴黎的高速公路一样。”我们由衷地赞叹道。
“那好,我明天再来。”他敏捷地爬上推土机的驾驶座,以15公里的时速,稳健地开走了。按计划,明天,他会带砂石来。
大富翁铺车道
第二天清早,一辆卡车开上车道,直抵屋前,破坏了新平整好的路面的完美。那台车看起来比福斯坦家的卡车更老旧不堪,车身松垮,排气管几乎垂到了地面,熄火时,还像灵魂出窍一般地发出了一阵颤抖。车里走出一男一女,站在卡车旁,饶有兴味地看着房子。两人都是圆滚滚的身材,满面风尘之色。不用问,这是一对流动的季节工,在回南方过冬的路上,希望来碰碰运气,找找最后的工作机会。
看得出,他们是一对善良的老夫妇。这使我油然生出歉疚之心。
“田里的葡萄,恐怕都已经采收完了,”我抱歉地说。
男人裂开嘴笑着点点头:“很好,能在大雨之前摘完。你运气不错啊。”他伸手指向屋后的森林:“那里有很多蘑菇吧,我猜。”
“是啊,”我说,“很多。”
见他们没有要走的意思,我于是请他们尽可以把车子停在这里,上山去采些蘑菇。
“不了,不了,”男人说:“今天我们还要做工。我儿子就要运砂子来了。”原来这就是那位甜瓜富翁!他打开卡车后厢的门,取出泥水匠用的长柄铲子,还有木制的长齿耙。“其他的,留给他去搬吧,”他说道:“我可不想被压断脚。”
我探头往里看去,发现车座后面紧紧绑着一台足有卡车那么宽的小型蒸汽滚筒压路机。
在等待儿子到来之际,老桑切斯先生同我谈论起人生的意义和对幸福的追求。
他说,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他还是喜欢偶尔亲自动手做做工。瓜田里的工作,七月间就结束了,以后的日子实在无聊。有钱固然很好,可是除了钱,人还应该有点别的追求。既然喜欢凭双手劳动,何不来帮儿子做做工呢?
我以前从来没有过雇佣百万富翁的经验。通常我也没有兴趣和时间与他们周旋,可是与这一位百万富翁相处的一天,我感到十分愉快。
小桑切斯运来了砂石,一堆一堆地倒在车道上,老桑切斯则用铲子把砂石挑起散开,再由夫人随后用木耙推平、铺匀。接下来轮到压路机出场,它像一架大型婴儿车一般,在桑切斯的驾驶下,趾高气扬地在车道上往来驰骋。而老桑切斯夫妇则在儿子的指引下,在这里加一铲土,在那里耙几下。有时,儿子还不客气地吆喝两句:“留神你的脚,别踩到葡萄藤!”
在全家通力合作之下,天擦黑时,我们屋前已经展开了一条缎带似的路径。在我看来,这条小径完全有资格参加推土机杂志举办的任何车道大赛。桑切斯将压路机重新塞回卡车后座,然后将爹娘也请进前座,这才转向我说,价钱比他原先估的要低些,但到底多少他还得回去算算才知道。同时保证,明天一早,他爹就把账单送来。
第二天清晨我们起床之后,发现一辆陌生的小型货车停在院门口,四处都不见车主的踪影。
我们暗暗猜想,大概是哪个偷懒的猎人因为贪图方便,才会在上山前把车一直停到这里吧。
早餐快吃完时,我们听到窗子上传来一阵轻轻的敲打声,循声望去,老桑切斯先生那圆圆的褐色面庞出现在窗口。他说什么也不肯进屋,说是靴子太脏了。原来,他六点钟就钻到我家后院的树林里去了,还带了些礼物给我们。说着,他伸出的一顶老旧的花格帽,里面满满地盛着刚刚摘下的野蘑菇。随礼物附送的还有他最爱的烹调配方――蘑菇加奶油、大蒜和芹菜末;以及一个恐怖故事。故事中,一家三口用餐时因误食毒蘑菇而爆亡。邻居发现时,他们仍坐在桌旁,眼睛睁得大大的,完全被那种鲜艳美味的毒物麻痹了。为了加深故事效果,他还现身说法地使用了肢体语言,一双眼睛夸张地向脑后翻去。就在我们心中开始对是否接受他的致命礼物捉摸不定时,他又表示愿用生命担保,目前帽子里的蘑菇绝对安全。“祝你们胃口好。”
说完,他带着得意的微笑扬长而去,丢下我们捧着色彩斑斓的可疑物品独自回味那一家三口的不幸遭遇。
终于还是抵挡不住美味的诱惑,当晚,我们便将老桑切斯先生的礼物下了锅。当然,我们还保持着应有的警惕,在狼吞虎咽之时仍然没有忘记随时抬眼观察一下对方,看看是否出现传说中脸部麻痹和翻白眼的现象。野生蘑菇比普通的白菇好吃得太多了,我们决定投资,买一本野生蘑菇图解,再添置一双防蛇长靴,两人各穿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