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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蔷薇-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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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自己苍苍的白发。’您猜她怎么回他的!‘您不是教士,’她说。‘您是警察!人家相亲相爱,您干吗拿油腻的爪子干涉人家的事!’她吐了一口唾沫就走了。在这个时候教士又在犹太教会里诅咒了她。您看我们这里多会捉弄人。不过您可别跟别人讲这些话。全镇子就关心这件事。最后,警察局长苏哈连科把约西卡和荷莉斯嘉叫去了,说道:‘约西卡,你因为亵渎希腊正教教会司祭米哈依尔神父,我把你交法庭审判。你在我这里尝尝苦役的味道。荷莉斯嘉,我强制把你送回你父亲家里去。给你们三天期限考虑考虑。你们把我们全县扰乱得一塌胡涂。因为你们害得我一定要挨省长大人骂了。’

“苏哈连科立刻就把约西卡关在拘留所里——后来他说只不过想吓唬吓唬他们。您猜怎么了?您不会相信我的,荷莉斯嘉悲伤过度,死掉了。看着她真可怜。让那些好心肠的人心都碎了。她哭了几天,后来她连眼泪都淌完啦,眼睛哭干了,她一点东西都没吃。光求着让她到约西卡那儿去。正是在末审日的晚上她睡下了就没醒来。躺在那儿是那样白净,那样安详,一定是感谢上帝把她从这龌龊的世上叫去。干吗给她这么厉害的惩罚,让她爱上了那个约西卡!您告诉我——为什么!?难道世界上没有别的人吗?苏哈连科马上把约西卡放出来了,可是他神经已经完全错乱了,从出来那天起,他就开始喝酒,向人家讨饭。”

“换了我我宁可死了,”理发师说。“拿枪自杀了。”

“喝,瞧您多勇敢!”玛妮雅喊道。“要真的事情弄到您头上,您不躲着勾死鬼一百俄里走才怪。您根本不了解爱情怎样会把女人的心烧成灰。”

“什么叫女人的心,什么叫男人的心,”理发师回答说,耸耸层膀。“有什么两样!”

我从理发店回到小店里。约西卡和尼基福尔都不在那儿。库舍尔穿一件破坎肩坐在窗旁边喝茶。屋子里大头苍蝇嗡嗡地飞作一团。

小轮船到晚晌才来。它在契尔诺贝尔一直停到深夜。他们在乘客室一个破漆布沙发上给了我一个位置。

夜里又下了雾。船头靠着岸。就这样泊到太阳升得老高,一直到雾散的时候。在船上我没找到尼基福尔。他大概是和约西卡喝酒去了。

我所以这样详细地叙述了这件事情,是因为我回基辅之后,立刻把写满了我早期诗歌的笔记簿烧掉了。我一点也不惋惜地看着那些经过推敲的诗句化成灰烬,看着那些“泡沫般的水晶”,“蓝宝石般的苍穹”,小酒吧间和西班牙茨冈女郎的舞蹈一去不返。

我顿时清醒过来了。原来随爱情来的不是“垂死的百合的痛苦”,而是一块块的畜粪。人们把它扔在绝美的钟情的女人背上。

想着这个的时候,忆起了“可怕的世纪,可怕的人心”这句话来,于是就决定了写我的第一篇,象我对自己说的,描写荷莉斯嘉的命运的“真正的小说”。

我惨淡经营了很久,但不明白为什么尽管内容是悲剧的,但写出来的东西却是这样苍白无力。后来我察觉了。首先是因为小说是用别人的话写成的,其次,因为我只顾醉心于荷莉斯嘉的爱情,却把那个小镇市的残忍的风习置之一旁。

我重写了这篇小说。最使我吃惊的是那些精炼的华丽字眼无论如何也“塞不进去”。它要求真实和朴素。

当我把这第一篇小说拿到过去我发表诗的杂志的编辑部去时,编辑对我说:“白费气力,年轻人。这篇小说不能发表。光是这个警察局长就够我们吃个大苦头的了。不过,一般说小说写的还不坏。给我们送点什么别的东西来吧。就是要请您署一个笔名。您还是中学生。人家会因为你投稿把你从学校里赶出来的。”

我把它拿回来藏了起来。到第二年的春天我才把它找出来重读了一遍,又明白了一个情况:在小说中看不出作者的感情——没有他的愤怒,没有他的思想,也没有他对荷莉斯嘉的爱情的崇敬。

于是我把小说又重写了一遍,又把它拿到编辑那里去了——不是要求发表,而是请他们提提意见。

编辑当着我面把小说读了一遍,然后,站了起来,拍了一下我的眉膀,就说了一句话:“祝贺您!”

我第一次深信,对一个作家说来,最要紧的是,在任何作品中,即使在这样一篇小小的短篇小说里,都要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表现出自己,从而表现出自己的时代和自己的人民。无论什么都不应该阻碍作家表现自己——不论是在读者面前的故作的愧赧,不论是怕重复别的作家(用另外的方式)说过的话的畏惧,还是对批评家和编辑的顾虑。

在写作的时候应该忘掉一切,好象是为自己,或者是为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写的。

应该给予你内心世界以自由,应该给它打开一切闸门,你会突然大吃一惊地发现,在你的意识里,关着远远多于你所预料的思想、感情和诗的力量。

创作过程在它自己的过程中,还要获得新的性质,而变得更加复杂、丰富。

创作过程和自然界的春天相似。虽然阳光的温暖是不变的,但它能消融残雪,使空气、泥土和树木温暖。大地上充满了喧嚣声、汨汨声、水滴和雪水的潺潺声——万种春信,虽然,我再说一遍,阳光的温暖是不变的。

创作也是如此。思想本身是不变的,但在写作的时候,会引起新思想和新形象、概括和词藻的旋涡,急湍,瀑布。所以时常有人对自己写的东西感到惊异。

只有那种能向人们叙述新的、有意义的、有趣味的事情的人,只有那能够看见许多别人觉察不到的东西的人才能够作一个作家。

至于谈到我,我很快地就明白了:我所能说的简直少得太可怜了。我明白了创作热情的爆发,如果没有滋养,会和它的产生一样容易地熄灭。我对生活观察的积累太贫乏太狭窄了。

在那个时候,我书本知识多于生活,而不是生活多于书本知识。必须用生活来无限地充实自己。

懂得了这一点以后,我完全放弃了写作,有十年工夫,象高尔基说的“到人间去了”——开始浪游俄罗斯,更换过各种职业,结识了各色各样的人。

但这不是人工塑造出来的生活。我不是一个职业观察家或资料搜集家。

不是!我只是生活了,并没有努力想记下点什么或者为了未来的书记住点什么。

我曾经生活、工作,恋爱、受苦、期待、幻想过,只知道一件事情——迟早,在成年的时候,或者甚至是在老年的时候,我一定会开始写作,不过完全不是因为我给自己规定了这样一个任务,而是因为我的生命要求我这样作。并且因为文学对我说来是世界上最壮丽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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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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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思是怎样产生的呢?

几乎没有两种构思能够完全相同地产生和发展。显然,回答“构思是怎样产生的”这个问题,不能统而言之,而必须就各个短篇、长篇或中篇来谈。

要使构思出现应该做些什么,或者用稍带些书卷气的话来说,构思的产生是以什么为先决条件的,回答这样一个问题是比较容易的。它的出现永远是由作家的内心状态孕育出来的。

构思的产生恐怕最好用比拟的方法来说明。比拟有时把最复杂的事物弄得异常清晰。

有一次,有人问天文学家琼斯①,我们的地球有多大年龄。

【①琼斯(1877~1946):英国物理学、天文学家。】

“你们想象,”琼斯回答说,“有一座崔巍的高山,比方说高加索的厄尔布鲁士吧。你们再设想有一只小麻雀,它无忧无虑地跳来跳去,啄着这座山。那末,这只麻雀把厄尔布鲁士啄光了大约需要多长时间,地球就存在多长时间了。”

那种使人能够了解构思是怎样产生的比拟,要简单得多。

构思是闪电。朝朝暮暮在空中聚集着电。当它弥漫于大气中到极限时,一朵朵白色的积云便成为瑷瑷的阴云,于是在云层中,这浓密的电,就进发出第一道闪光——闪电。

闪电之后,几乎立刻倾盆大雨就落到地上。

构思和闪电一样,产生在一个人的洋溢着思想、感情和记忆的意识里。当这一切还没达到那种要求必然放电的紧张阶段以前,都是逐渐地、徐徐地积累起来的。那个时候,这个被压缩的、还稍微有些混乱的内心世界就产生闪电——构思。

构思的产生,和闪电的产生一样,有时需要轻微的刺激。

谁知道一次邂逅、一句记在心中的话、梦,远方传来的声音,一滴水珠里的阳光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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