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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红短篇小说选-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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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天的呢?若到了明天没有饭吃,岂不饿死了。

所以小陈请他看电影的时候,他是十分地替他担心。

“今天你把钱用完了,明天到吃饭的时候可怎么办呢?”

小陈并不听这套,而很自信地买了票子。马伯乐虽然替小陈害怕,但也跟着走

进戏院的座位去。

本来马伯乐比小陈有钱。小陈到朋友的地方去挖到了一块两块的,总是大高其

兴,招呼着马伯乐就去吃包子,又是吃羊肉,他非把钱花完了他不能安定下来的。

而马伯乐则不然。他在朋友的地方若借到了钱,就像没有借到的一样,别人是看不

出来的,他把钱放在腰包里,他走起路来也一样,吃饭睡觉都一样,没有什么特别

的表现。就是小陈也常看不出他来。

马伯乐自从搬到小陈一起来住,他没请过小陈看一次电影。他把钱通通都放了

起来,一共放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块钱了。现在马伯乐看完了太太的电报,从亭子间

出来下楼就跑,跑到理发馆去了。

马伯乐坐在理发馆的大镜子的前边,他很威严地坐着,他从脖颈往下围着一条

大白围裙。他想,明天与今天该要不同了,明天是一切不成问题了,而今天的工作

是理了发,洗个澡,赶快去买一件新的衬衫穿上,袜子要换的,皮鞋要擦油的。

马伯乐闭了眼睛,头发是理完了。

在等着理发的人给他刮胡子。

他的满脸被抹上了肥皂沫,静静地过了五分钟,胡子也刮完了。

他睁开眼睛一看,漂亮是漂亮了,但是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他一回想,才想起来自己是三个月没有理发了。

在这三个月中,过的是多么可怕的生活,白天自己在街上转着,晚上回来像狗

似的一声不响地蜷在地板上睡了一觉。风吹雨打,没有人晓得。今天走在街上,明

天若是死了,也没有人晓得。人活在世界上就是这个样的吗?有没有都是一样,存

在不存在都是一样。若是死的消息传到了家里,父亲和母亲也不过大哭一场,难过

几个月,过上一年两年就忘记了。

有人提起来才想起他原先是有过这样一个儿子。他们将要照常地吃饭睡觉,照

常地生活,一年四季该穿什么样衣裳,该吃什么样的东西,一切都是照旧。世界上

谁还记得有过这样一个人?

马伯乐一看大镜子里边的人又干净又漂亮,现在的马伯乐和昨天的简直不是一

个人了。马伯乐因为内心的反感,他对于现在的自己非常之妒恨。他向自己说:

“你还没有饿死吗?你是一条亡家的狗,你昨天还是……你死在阴沟里,你死

什么地方,没有人管你,随你的便。”

第二天他把太太接来了,是在旅馆里暂且定的房间。

太太一问他:

“保罗,你的面色怎么那么黄呵!”

马伯乐立刻就流下眼泪来,他咬着嘴唇,他是十分想抑止而抑止不住,他把脸

转过去,向着旅馆挂在墙上的那个装着镜框的价目单。他并不是在看那价目单,而

是想借此忘记了悲哀,可终久没有一点用处。那在黑房子里的生活;那吃蛋炒饭的

生活;向人去借钱,人家不借给他的那种脸色;他给太太写了信去,而太太置之不

理的那些日子,马伯乐一件一件地都想起来了。 

一直到太太抚着他的肩膀说了许多安慰他的话,他这才好了。

到了晚上,他回到小陈那里把行李搬到旅馆去了。到了旅馆里,太太打开行李

一看,说:

“呀,保罗,你是在哪里住着来的,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马伯乐是一阵心酸,又差一点没有流下眼泪来。

这一夜马伯乐都是郁郁不乐的。

马伯乐盖上了太太新从家里带来的又松又软的被子。虽然住的是三等旅馆,但

比起小陈那里不知要好了多少倍,是铁架的床,床上挂着帐子,床板是棕绷的,带

着弹性,比起小陈那个洋灰地来,不知要软了多少倍。枕头也是太太新从家里带来

的,又白又干净。

马伯乐把头往枕头上一放就长叹了一口气,好像那枕头给了他无限的伤心似的

。他的手在被边上摸着,那洁白的被边是非常干爽的,似乎还带清香的气息。

太太告诉他关于家里的很多事情。马伯乐听了都是哼哼哈哈地答应着。他的眼

睛随时都充满着眼泪,好像在深思着似的。一会他的眼睛去看着床架,一会把眼睛

直直地看着帐子顶。他的手也似乎无处可放的样子,不是摸着被边,就是拉着床架

,再不然就是用指甲磕着床架咚咚地响。

太太问他要茶吗?

他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太太把茶拿给他,他接到手里。他拿到手上一些工夫没有放到嘴上去吃。他好

像在想什么而想忘了。他与太太的相见,好像是破镜重圆似的,他是快乐的,他是

悲哀的,他是感激的,他是痛苦的,他是寂寂寞寞的,他是又充实又空虚的。他的

眼睛里边含满了眼泪,只要他自己稍一不加制止,那眼泪就要流下来的。

太太问他:

“你来上海的时候究竟带着多少钱的?”

马伯乐摇一摇头。

太太又说:

“父亲说你带着两百多块?”

马伯乐又摇一摇头,微微地笑了一笑。

太太又说:

“若知道你真的没有带着多少钱,就是父亲不给,我若想一想办法也总可以给

你寄一些的。”

马伯乐又笑了笑,他的眼睛是亮晶晶的,含满了眼泪。

太太连忙问他:

“那么你到底是带着多少?”

“没带多少,我到了上海就剩了三十元。”

太太一听,连忙说:

“怪不得的,你一封信一封电报地催。那三十元,过了三个月,可难为你怎么

过来的?”

马伯乐微微地笑了一笑,眼泪就从那笑着的眼睛里滚下来了。他连忙抓住了太

太的手,而后把脸轻轻地压到枕头上去。那枕头上有一种芳香的气味,使他起了一

种生疏的感觉,好像他离开了家已经几年了。人间的无限虐待,无限痛苦,好像他

都已经尝遍了。

第二天早晨,马伯乐第一步先去的地方就是梵王渡,就是西站。到内地去的唯

一的火车站。(上海通内地的火车,在抗战之后的两个月就只有西站了。因为南站

、北站都已经沦为敌手了。)

马伯乐在卖票处问了票价,并问了五岁的孩子还是半票,还是不起票。

他打算先到南京,而后再从南京转汉口。汉口有他父亲的朋友在那里。不过这

心事还没有和太太谈过,因为太太刚刚来到,好好让她在旅馆里休息两天,休息好

了再谈也不晚。所以他还没有和太太说起。若是一谈,太太是没有不同意的。

马伯乐觉着太太这次地来,对待他比在家时好得多了,很温和的,而且也体贴

得多。太太变得年青了,太太好像又回到了刚结婚的时候似的,是很温顺的,很有

耐性的了,若一向太太提起去汉口,太太是不会不同意的。所以马伯乐先到车站上

去打听一番。马伯乐想:

“万事要有个准备。”

他都打听好了,正在车站上徘徊着,打算仔细地看一看,将来上火车的时候,

省得临时生疏。他要先把方向看清楚了,省得临时东撞西撞。

正在这时候,天空里就来了日本飞机。大家嚷着说日本飞机是来炸车站的。于

是人们便往四下里跑。

马伯乐一听是真正的飞机的声音,他向着英租界的方向就 跑。他还没能跑开

几步,飞机就来在头顶上了,人们都立刻蹲下了。是三架侦察机一齐过去了,并没

有扔炸弹。

但是站在远处往站台上看,那车站那里真像是蚂蚁翻锅了,吵吵嚷嚷地一群一

堆地,人山人海地在那里吵叫着。

马伯乐一直看到那些人们又都上了火车,一直看到车开。

他想不久他也将如此的,也将被这样拥挤的火车载到他没有去过的生疏的地方

去的。在那里将要开始新的生活,将要顺应着新的环境。新的就是不可知的,新的

就是把握不准的,新的就是困难的。

马伯乐看着那火车冒着烟走了,走得很慢,吭吭地响。似乎那车子载得过于满

了,好像要拉不动的样子。说不定要把那些逃难的人们拉到半路,拉到旷野荒郊上

就把他们丢到那里了,就丢到那里不管了。

马伯乐叹了一口气,转身便往回走了。他一想起太太或许在等他吃饭呢!于是

立刻喊了个黄包车,二十多分钟之后,他跑上旅馆的楼梯了。

太太端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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