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武裝出動。
池田與河邊約定了,纔回來報告谷大使的。谷大使說,憲兵有此決心,事情
就好辦,你還是先去警告林柏生,他們肯釋放胡氏最好。池田就去到柏生家,時
已過午,告訴他到午後二時不放,憲兵就武裝出動。柏生這纔驚慌,趕到江公館
,得了汪先生的手令回來,上寫著立即釋放胡蘭成,給池田看了,派郭秀峰接我
出獄。一面池田亦備了大使館的汽車來接。汪先生仍要我寫一張悔過書,我也就
寫了。我坐池田的車,到家已四點半鐘,英娣與胡金人太太殷萱等正在堂前做湯
圓。我在獄凡四十八天。弄到如此,應非我的本意,且亦非汪先生的本意,而寧
是我與南京政府緣盡則離。
三
我歸家後,河邊課長派了六名憲兵來保護,二名在家裡,四名在前後小巷巡
邏,且警告林柏生的人不得來接樱N以偃x絕了憲兵,自知亦不會再遭暗算。
翌日即是舊曆正月初一,新年我只成日帶同妻小及胡金人殷萱夫婦撸Ы止浞
子廟。
我喜歡北京飯館的世俗熱簦А窍峦ㄟ^帳房櫃台面前,上下樓梯,只聽見一
疊聲唱和接客送客。樓下裡間廚房,嘩嘩的灶火,噹噹的鍋鏟,響連四壁。樓上
無數盃盤聲,堂倌在客人面前唱菜,樓下廚房裡答應,樓上點盃盤計算報數,樓
下掌櫃答應。搬上來的酒肴雲蒸霧沛,滿座的客人猜拳喧笑。中國的舊戲開場必
定彈一套將軍令,大鑼大鼓,把人的思想感情的渣滓都砸掉了,然後好聽戲喫枺
西,北京飯館亦這樣喧嘩而能不是噪音,把飲食作成有聲有色。日色五華,可以
只是一道光輝,音樂亦可以是一片光明空闊,現代社會的眩s勞動機器喧囂,一
旦至於中國文明,亦必可以是這樣的把產業作成有聲有色。
我亦同樣歡喜夫子廟的茶樓,滾水不論錢,連桌面亦一次一次用滾水沖洗,
叫的麵點豐富便宜,使人不起鄙吝之心,照價的買賣亦能給人這樣慷慨的感覺,
這真要有本領。這種茶樓新派的人少來,此外上中下三等人都來,他們到這裡來
會會,座位及一兩式簡單的喫食皆平等,真是中國纔有的庶民熙熙。這種茶樓的
堂倌亦像北京菜館的堂倌,他們真是在招待客人,不覺其是侍役。
我這樣逛逛,很慶幸自己對於政治有一種生疏,且對民間亦有一種生疏。白
蛇傳裡的白蛇娘娘,她在瑤池群仙班裡不合格,來到人間做媳婦又落第,我大約
亦帶幾分妖氣。可是天上人間的事,偏又與白蛇多有交涉。谷大使為我置酒壓驚
,我亦又要說說政治,請他想法子開放內河航叻怄i,取消城門口及火車站日本
憲兵的檢查。二月一日,日軍宣佈了城門口及火車站歸中國警察維持秩序,於是
我到上海。
。。
§ 民國女子 § 《民國女子》
_生
《民國女子》
(一)
前時我在南京無事,書報雜誌亦不大看。這一天卻有個馮和儀寄了天地月刊
來,我覺和儀的名字好,就在院子裡草地上搬過一把籐椅,躺著曬太陽看書。先
看發刊辭,原來馮和儀又叫蘇青,女娘筆下這樣大方俐落,倒是難為她。翻到一
篇《封鎖》,筆者張愛玲,我纔看得一二節,不覺身體坐直起來,細細的把它讀
完一遍又讀一遍。見了胡金人,我叫他亦看,他看完了讚好,我仍於心不足。
我去信問蘇青,這張愛玲果是何人?
她回信只答是女子。我只覺世上但凡有一句話,一件事,是關於張愛玲的,
便皆成為好。及天地第二期寄到,又有張愛玲的一篇文章,這就是真的了。這期
而且登有她的照片。見了好人或好事,會將信將疑,似乎要一回又一回證明其果
然是這樣的,所以我一回又一回傻里傻氣的高興,卻不問問與我何干。
這樣糊塗可笑,怪不得我要坐監牢。我是政治的事亦像桃花叩暮龎T。但是
我偏偏又有理性,見於我對文章的敬及在獄中的靜。
及我獲釋後去上海,一下火車即去尋蘇青。蘇青很高興,從她的辦公室陪我
上街喫蛋炒飯。我問起張愛玲,她說張愛玲不見人的。問她要張愛玲的地址,她
亦遲疑了一回纔寫給我,是靜安寺路赫德路口一九二號公寓六樓六五室。
翌日去看張愛玲,果然不見,只從門洞裡遞進去一張字條,因我不帶名片。
又隔得一日,午飯後張愛玲卻來了電話,說來看我。我上海的家是在大西路美麗
園,離她那裡不遠,她果然隨即來到了。
我一見張愛玲的人,只覺與我所想得全不對。她進來客廳裡,似乎她的人太
大,坐在那裡,又幼稚可憐相,待說她是個女學生,又連女學生的成熟亦洠в小
我甚至怕她生活貧寒,心裡想戰時文化人原來苦,但她又不能使我當她是個作家
。
張愛玲的頂天立地,世界都要起六種震動,是我的客廳今天變得不合適了。
她原極講究衣裳,但她是個新來到世上的人,世人各種身份有各種價錢的衣料,
而對於她則世上的枺鞫歼未有品級。她又像十七八歲正在成長中,身體與衣裳
彼此叛逆。她的神情,是小女孩放學回家,路上一人獨行,肚裡在想甚麼心事,
遇見小同學叫她,她亦不理,她臉上的那種正經樣子。
她的亦不是生命力強,亦不是魅惑力,但我覺得面前都是她的人。我連不以
為她是美的,竟是並不喜歡她,還只怕傷害她。美是個觀念,必定如何如何,連
對於美的喜歡亦有定型的感情,必定如何如何,張愛玲卻把我的這些全打翻了。
我常時以為很懂得了甚麼叫做驚艷,遇到真事,卻艷亦不是那艷法,驚亦不是那
驚法。
我竟是要和愛玲鬥,向她批評今時流行作品,又說她的文章好在那裡,還講
我在南京的事情,因為在她面前,我纔如此分明的有了我自己。我而且問她每月
寫稿的收入,聽她很老實的回答。初次見面,人家又是小姐,問到這些是失禮的
,但是對著好人,珍惜之意亦只能是關心她的身體與生活。
張愛玲亦會孜孜的只管聽我說,在客廳裡一坐五小時,她也一般的糊塗可笑
。我的驚艷是還在懂得她之前,所以她喜歡,因為我這真是無條件。而她的喜歡
,亦是還在曉得她自己的感情之前。這樣奇怪,不曉得不懂得亦可以是知音。
後來我送她到衖堂口,兩人並肩走,我說、「你的身裁這樣高,這怎麼可以
?」只這一聲就把兩人說得這樣近,張愛玲很詫異,幾乎要起反感了,但是真的
非常好。
(二)
第二天我去看張愛玲。她房裡竟是華貴到使我不安,那陳設與傢俱原簡單,
亦不見得很值錢,但竟是無價的,一種現代的新鮮明亮幾乎是帶刺激性。陽台外
是全上海在天際雲影日色裡,底下電車噹噹的來去。張愛玲今天穿寶耍I已潱
帶了嫩黃邊框的眼鏡,越顯得臉兒像月亮。三國時枺鼌亲罘比A,劉備到孫夫人房
裡竟然膽怯,張愛玲房裡亦像這樣的有兵氣。
我在她房裡亦一坐坐得很久,只管講理論,一時又講我的生平,而張愛玲亦
只管會聽。男歡女悅,一種似舞,一種似鬥,而中國舊式欄上雕刻的男女偶舞,
那蠻橫潑辣,亦有如薛仁貴與代戰公主在兩軍陣前相遇,舞亦似鬥。民歌裡又有
男女相難,說書又愛聽蘇小妹三難新郎,王安石與蘇枺率钦䲠常耖g卻把來說
成王安石相公就黃州菊花及崳胁杷@兩件博識上折服了蘇學士,兩人的交情倒
是非常活潑,比政敵好得多了。我向來與人也不比,也不鬥,如今卻見了張愛玲
要比鬥起來。
但我使盡武器,還不及她的只是素手。張愛玲的祖父張佩荆c李鴻章的小姐
配婚姻,是有名的佳話,因我說起,她就把她祖母的那首詩抄給我看,卻說她祖
母並不怎樣會做詩,這一首亦是她祖父改作的。她這樣破壞佳話,所以寫得好小
說。
張愛玲因說,她聽聞我在南京下獄,竟也動了憐才之念,和蘇青去過一次周
佛海家,想有甚麼法子可以救我。我聽了只覺得她幼稚可笑,一種詫異卻還比感
激更好。我連洠в腥ケ葦M張佩荆М斈辏驗楝F前一刻值千金,草草的連感動與比
擬都洠в泄し颉
回家我寫了第一封信給張愛玲,竟寫成了像五四時代的新詩,一般幼稚可笑
,張愛玲也詫異,我還自己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