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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忽然喃喃说道:「青莲现世……看来传言果然不错。」身形一晃,彼得和尚连忙搀住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塑胶瓶,取出一片白药片给她吞下,关切道:「老师您心脏不好,不可太过激动。」
「青莲现世,你叫我如何能心如止水。」老太太瞥了他一眼,「再说,你自己不也如此?」彼得和尚低头一看,自己一手拿盖儿一手拿瓶,却怎么也旋不上。老太太伸出手颤巍巍地指了指天上的青莲遗笔,道:「我只道我已经风烛残年,会如那些先人一样听着青莲笔的传说抱憾嗟叹,终老一生。谁想到临暮之年,竟还能有幸能见到青莲现世,实在是太好了!」老太太忽然变得很健谈,双眸炯炯有神。二柱子很少见奶奶如此高兴,也咧开嘴呵呵傻笑。
彼得和尚转过头来,打量了一番罗中夏,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道光芒:「那么现在我们只需要解决一个问题了。」
罗中夏这时才意识到,秦宜是走了,而现在自己却要面对三个敌人。三个强敌。
他不得不在心里搧自己一个耳光,把绝不再用青莲笔的誓言和血吞了。
他必须要战,以李白的名义。
与此同时,在市三院的特护病楼里,一男一女仍旧留在原地。
颜政双手插兜在走廊里来回转悠,不时斜过眼去偷偷瞥小榕。小榕自从罗中夏走了以后,就一直木然不语,宛如一尊晶莹剔透的玉像,漂亮是漂亮,只是没什么生气。颜政有心想逗她说话,也只换来点头与摇头两种动作,只得作罢。
「哎,真是少年心性,一个混一个呆,这成什么话。」颜政暗地里自言自语,无可奈何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朝着走廊深处闲逛而去。此时正主儿罗中夏已然离去,郑和在病房里躺得正舒坦,若非有小榕还留在这里,颜政早就走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现在既然已经没什么大敌,小榕又不肯说话,他就只好四处乱逛,聊以打发时间。
说实在的,这栋楼实在没什么好逛的,千篇一律都是淡绿色的墙壁,深色地毯,放眼望过去门窗都是一母所生。而且与普通病房不同,这里的墙上连值班女护士照片都没有,只挂着一些颜政毫无兴趣的艺术画之类。
他正百无聊赖地溜达着,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关门声。他转头一看,看到白天指路的那个小护士正怀抱着病历表从一个房间里出来。
「哎,我们真是有缘分。」颜政笑嘻嘻地走过去,伸手打了个招呼。
小护士一看是他,奇道:「怎么是你,你还没走啊?」
「据说这栋楼晚上心灵纯洁的人能看到白衣天使,所以我来碰碰运气。」
小护士一撇嘴,「呸,油腔滑调,还说自己心灵纯洁呢。」
颜政高举双手,很委屈地说道:「心灵不纯洁的话,怎么会这么巧碰到你当班呐?」
「还提这个!」小护士一张圆脸立刻变得很恼怒,「都怪你,害得我今天要加班。」
「哎?难道你是为了我而加班的?」颜政半真半假地做了个夸张的惊讶手势。小护士瞪了他一眼,把病历表砸到他脸上。
「你看看,自从你下午碰了我的病人以后,他就开始不正常了!」
颜政本来嬉皮笑脸,一听到这句话,立刻收敛起轻浮表情,面色一凛。小护士以为他给吓着了,扑哧一笑,扬手打了他肩膀一下,「胆小鬼,吓你呢,你哪有那个能耐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本来呢,我那个病人两天前刚做完腿部外科手术,我推车带他出去透透气。后来你不是问路还顺便帮他盖被子嘛。你刚走,我就发现病人的腿上本来缝好的线全开了!手术的刀口也都裂开了,那边儿新得像刚开了刀似的——这不赶紧送到特护病房,一直折腾到很晚,我也只好留下来专门看护了。」
「……」
颜政伸出自己的十个指头看了又看,陷入了沉思。战五色笔的时候,罗中夏和自己都被那枝无名之笔救过,治愈功能应该是无可置疑;可那个五色笔吏和小护士的病人接触了自己的红指光,却都出了事。
到底自己的这枝笔是能治病救人,还是火上添乱?
「哎,想什么呢?」小护士在颜政耳边叫喊。颜政这才猛地惊醒过来,冲她尴尬一笑。
「你这人,一会儿油嘴滑舌,一会儿又心不在焉,哪有你这么搭讪的啊?」小护士拿回病历表,抬腕看了看时间,「给你个机会吧,我马上就交班了,请我去吃宵夜。」
「宵夜啊……」颜政有心想去,忽然想到小榕还一个人留在那里,就有些踌躇。小护士催促道:「喂,你快决定啊,不然我自己去了。有的是人排队请我吃呢。」
颜政最初有些为难,忽然转念一想,这其实倒是个好机会。这个小护士唧唧喳喳的,活泼开朗,说不定能逗出小榕点儿话来,两个女生在一起,什么都好说。无论怎么着,总比她现在跟兵马俑似的强。
计议既定,颜政就对小护士说道:「那让你那个日本朋友先排着队吧,我可是下午就约过你了。」
「日本朋友?」小护士迷惑不解。
「对啊,你刚才不说有个叫『有的是人』的日本人排队请你吃饭吗?」
「真讨厌!这笑话冷死了!」
颜政看气氛不错,就不失时机地凑过去,「对了,我有个朋友在这楼里,一起叫上吧。」
「男朋友女朋友呀?我刚才可是看到你们有三个人呢。」小护士忽闪忽闪大眼睛,全是八卦神色。
「女的,女性朋友。」颜政竖起食指,严肃地强调了一句。
两个人一路说笑,来到了郑和病房附近的那条走廊。一拐过弯来,颜政就愣在了原地。
沙发上搁着小榕的手机与一页便笺。手机为冰雪所覆,已然冻成了一坨;便笺素白,上面寥寥几行娟秀字迹。
而小榕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空荡荡的走廊,冷霜铺地。窗外月光洒入,映得地毯上几片尚未融尽的冰雪痕迹,晶莹闪烁,如兀自不肯落下的残泪余魂一般……
而颜政的手机忽然在这时响起。
第十八章 以手抚膺坐长叹
——出自《全唐诗》卷一百六十二·李白〈蜀道难〉
天下的笑有许多种,有微笑,有媚笑,有甜笑,有假笑,有冷笑,有晏笑,有开怀大笑,有掩嘴轻笑,有沧海一声笑,有墙外行人墙内佳人笑,可没有一种笑能够概括彼得和尚此时的笑容。那是一种混杂了佛性安然和知识分子睿智的笑容,自信而内敛,然而细细品味这笑容,却让人感觉如芒在背,油然生出一种被对方完全掌握了的无力感。
所以当彼得和尚冲他一笑的时候,罗中夏顿时大骇,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彼得和尚纹丝不动,原地宣了一声佛号,问道:「阿弥陀佛,这位先生,请问高姓大名?」
罗中夏刚才见识过他那一踏,非同小可,所以不敢掉以轻心,一边琢磨着如何使出青莲遗笔,一边敷衍答道:「姓罗,罗中夏。」
「哦,罗先生,幸会。我想我们之间,或许有些福缘,不妨借步聊聊如何?」
彼得和尚这番话罗中夏压根没听进去,他一看这三个人都不是善与之辈,心想只有先发制人一条路了。他经过数次剧斗,对于青莲遗笔的秉性也有了些了解,平添了几分自信,不似在长椿旧货店那时般懵懂无知。
他嘴唇嚅动了几下,彼得和尚稍微往前凑了凑,道:「罗先生声音太小,可否再说一遍?」
「长风几万里,吹渡玉门关。」
罗中夏又重复了一次,彼得和尚一听,耸然惊觉,已经晚了。只见长风如瀑,平地而起,化作一条风龙席卷而去——虽无相如凌云笔的霸气,却也声势惊人。
彼得和尚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