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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了起来。
“石棉!”我说道,“原来,这就是你们近在眼前的文明,你们的极乐盛世!工作和负担从生活中消亡了,与之相伴的生活的欢乐和甜蜜也消失了,剩下这么个沉闷、僵死的怪物!取代以前的奋斗的,只是死气沉沉的停滞;取代危险和死亡的,只是安全带来的沉闷和单调,只是漫无止境地衰弱的恐惧!”我叫喊起来,朝沉闷的空气张开着双臂,“把过去那又紧张又危险的旧生活还给我,连同它艰难的操劳和痛苦的风险,连同它所有的伤心事儿。我明白它的价值!我知道它的意义。不要让我永无安宁吧!”我大声喊道——
“别喊了,让走廊的其他地方安宁一下!”一声愤怒的高喊接着我的大喊爆发出来。
突然我的睡眠结束了。
我再一次回到了我在旅馆的房间,环绕我的又是那个忙碌、邪恶的老世界的喧嚣,还有走廊对面那个愤怒的男人的吼声在我耳里炸开。
“停止牛叫吧,你这地狱的混蛋,”他吼叫道,“回到地面上来吧。”
我于是回到了地面。
第七辑家庭女教师杰楚德(1)
又名:纯真的十七岁
前面章节概要:
前面没有章节。
在苏格兰西洋岸这一夜狂风大作。不过,这一点对本故事并不重要,因为故事并不是发生在苏格兰西部。其实说到气候,爱尔兰东部海滩也是同样糟糕的。
本故事的大背景是英格兰南部,具体发生在诺泰珊提勒姆塔楼(人们称之为诺珊塔)及其附近,此地是诺泰珊特侯爵(人们常称之为诺什侯爵)的邸宅。
不过,在读本故事的时候,没有必要把这些地名、人名都拼读出来。
诺珊塔是一座典型的英国式家园。它的主要部分是一座用暖色红砖砌成的伊丽莎白时代的建筑,它更古旧的那一部分是一座古风依然的诺曼式塔楼——侯爵为它自豪到了过分的地步。塔楼旁边增设的建筑是金雀花王朝的一个孤儿院和兰卡斯特王朝的一座监狱。这座巨宅四周分布着大面积的树木和园子,其中的很多橡树和榆树不知已长了多少年,离宅子更近的地方则长着一丛丛的山莓和天竺葵,它们是当年的十字军种植的。
这座巨大的古宅四周热闹非凡,有画眉鸟婉转的吟唱,有鹧鸪沙哑的鸣声,还有小溪清脆甜美的喃喃细语。除了鸟类,还有大量的四足动物如鹿、羚羊等在草坪上倘祥,它们那么柔驯地在吃着草,整天悠哉乐哉的。事实上,这里可以说是一个井然有序的动物园。
从古宅下坡,有一条美丽宽广的大道穿过园林,它是亨利七世国王修建的。
诺什侯爵正站在书房里壁炉前的地毯上。虽然作为政治家和外交官他训练有素,但他那贵族气十足的威严的脸还是因愤怒而失去了常态。
“小子,”他说,“你得和这个女孩结婚,否则我取消你的继承权。不再认你这个儿子。”
年轻的罗纳德爵士站在侯爵面前,以挑衅似的目光回敬侯爵。
“我不答应,”那年轻人说,“从今以后您不再是我的父亲。我要另找一个女孩。我只愿和我能爱上的女人结婚。我们从未见过的这个女孩——”
“傻小子,”侯爵说,“你愿抛弃我们的财产和这上千年的名声吗?我听说,那个姑娘很漂亮,她姨妈同意这门亲事,她们是法国人,哼!法国人可懂得这些。”
“可您的理由——”
“我不用说理由,”侯爵说,“听着,罗纳德,我给你一个月时间考虑。这段时间你得呆在这儿。一个月后你要是不按我说的办,那我就和你一刀两断,一个子儿也不给你。”
罗纳德爵士什么也没说,他猛冲出书房,纵上自己的马,朝四面八方狂奔而去。
书房的门在罗纳德身后一关上,侯爵就颓然坐进了扶手椅。他的脸变了。它不再是一个骄傲的贵族的脸,说它像一个被通缉的罪犯的脸倒是蛮恰当的。“他必须娶那个姑娘,”他咕哝说,“不久她就会明白一切。塔切莫夫已逃离西伯利亚,他知道一切而且会说出来的。所有的矿山都遗赠给了她,还有这座宅子,那么我——够了!”他站起来,走到餐具橱边,舀了一大勺苦味杜松子酒喝下肚去,然后他又变成一个有教养的英国绅士。
就在这当儿,或许已有人注意到,有一辆高高的狗车正驶进诺珊塔的林阴道,驾车的小伙子穿着诺什侯爵家的特别制服。他身边坐着一个年轻姑娘,看上去她比一个孩子大不了多少,事实上她也没有车夫个儿大。
她戴着一顶形状像苹果馅饼的帽子,上面插着些黑色的柳状羽饰,帽子遮住了她的脸部——那看起来太像一张脸了,因此毫无疑问是一张脸。
来客——我们得介绍一下——是家庭女教师杰楚德,她今天前来诺珊塔任职。
在狗车驶进林阴道的一头的同时,或许已有人注意到,一个高高的年轻男子正从另一头骑马而来,他那张表明身世的贵族气十足的脸长长的,而他所骑的那匹马的脸甚至比他的更长。
这个随着马的每一跨跃离杰楚德越来越近的高个儿男子是谁呢?噢,他到底是谁呢?是谁呢?我不知读者诸君是否能猜得出来,此公不是别人,正是罗纳德爵士。
他们俩命中注定要相遇。瞧,他们越来越近了。啊,更近了。接下来的那一瞬间他们相遇了。彼此擦身而过的时候,杰楚德抬起头来看那个贵族青年,她那双简直能说话的圆圆的眼睛绝非一般眼睛可比。而罗纳德爵士也向狗车乘客投去凝视的目光,其炽烈程度只有瞪羚或煤气管能比。
这是不是爱情的萌芽呢?等着瞧吧。别把故事给搅了。
我们还是先介绍一下杰楚德吧。杰楚德?德蒙哥穆伦奇?麦克弗京既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也不知道母亲是谁。在她出生之前几年他们俩就去世了。对母亲她所知无几,只知道她是法国人,长得非常漂亮,还知道她的所有长辈甚至她生意上的那些朋友都在法国大革命中丧命了。
不过杰楚德珍视父母的记忆。她的胸口挂着一个串在项链上的小金属盒,里面珍藏着她母亲的小像,她的背心处则挂着她父亲的一张银版相片。她把祖母的一幅画像,揣在衣袖里,把表兄表姐们的照片藏在靴子里,另外还——噢够了,犯不着多举了。
对父亲她所知甚至更少。他是一个出身高贵的英国绅士,曾云游四方,在很多地方住过,她知道的就这些了。他留给杰楚德的遗产只有一本俄语语法、一本罗马尼亚成语集、一个测角度用的经纬仪和一本关于采矿工程的书。
从婴儿最早期起杰楚德就由姨妈抚养。她姨妈精心地向她传授了基督教的所有教义。她还对她讲伊斯兰教教义以免她陷入迷误。
杰楚德十七岁的时候,她姨妈得狂犬病离开了人世。
她姨妈遭逢此运的前因后果是一个谜。那一天有一个穿俄罗斯服装的留络腮胡子的奇怪男子来拜访过她姨妈。他走之后,杰楚德发现姨妈晕厥过去了,从此姨妈就进入了一种胡言乱语的状态而且再没有恢复常态。
为了无损于这不幸者的声誉,人们称她患的是狂犬病。总之,杰楚德就这样被抛到了世界上。往后怎么办呢?她必须面对这个咄咄逼人的问题。
有一天杰楚德刚好在沉思自己的命运,突然她看到一则广告:
“欲聘一家庭女教师,要求懂法语、意大利语、俄语、罗马尼亚语、音乐和采矿学。薪水为每年一英镑四先令零四个半便士。有意者可于十一点半至十一点三十五分之问到贝尔格雷韦亚梯形街第六区四十a号洽谈。诺什侯爵夫人启。”
杰楚德是一个天生聪敏、富于悟性的姑娘,对这则广告沉思了半个小时之后,她就领悟到广告所要求的学识刚好和她所具备的一样。
她准时赶到了贝尔格雷韦亚梯形街去诣见侯爵夫人,夫人接待小姑娘的态度是那么和蔼,使小姑娘立即就安下心来。
“你精通法语,对吧?”侯爵夫人问道。
“噢,是的。”杰楚德用法语谦恭地回答。
“还有意大利语?”侯爵夫人继续问道。
“噢,没错。”杰楚德用意大利语回答。
“还有德语吧?”侯爵夫人高兴地问道。
“对的。”杰楚德用德语回答。
“还有俄语吧?”夫人问道。
“是的。”杰楚德用俄语回答。
“罗马尼亚语呢?”夫人问道。
“也懂。”杰楚德用的是罗马尼亚语。
小姑娘如此精通现代语言,这令侯爵夫人吃惊不小,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小姑娘。那张脸她以前在哪儿见过呢?她若有所思地用手拂了一下眉头,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