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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怎样说,她总比你漂亮。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副尊容:塌鼻子,血盆大口。我看见你,就是气!我喜欢她,我要讨她!”克定强辩地嚷道。
“我的尊容怎样?那是我父母生就的!你敢说!你——你,你欺负人家孤零零一个居孀的寡妇,家里又没人!你做老爷的勾引老妈子!爹过世不到一年,你的孝还没有满,你就在家里头胡闹!高静之,你读书读到牛肚子里头去了!”沈氏更加气恼地骂着,拿起一件磁器用力往地上一掷,哗啦一声磁器立刻碎了。
“好,你敢打东西,你怕我不敢!”克定叫嚷着,他也随手抓了一件磁器打碎了。
淑贞忽然哇的一声俯在桌上哭起来。
“二哥,我们出去看,”淑华兴奋地对觉民说,她便往外面走。觉民本来在房里踱着,就跟了出去。绮霞也跟着他们走了,剩下琴和淑英在房里安慰淑贞。
对面克定的房里灯光辉煌,嵌在纸窗中间的玻璃被绘着兰草的纸窗帘遮掩了。窗外阶上阶下站了不少的人,男的女的都有,大半是女佣和仆人,都伸着头颈静静地倾听。也有两三个人交头接耳地在议论。觉新和剑云背着手在天井里慢慢地踱着。觉民和淑华两人都走到窗下去,在那里他们才听见房里还有一个女人在小声地哭。
“这是我陪嫁过来的东西,我不准你打!”沈氏继续骂道。
“我偏要打!我打了!看你又怎样!”克定凶狠地答道。他又把一件东西打碎了。“这是我的家,你不高兴,你就给我滚!”“滚?你敢喊我滚?说得好容易!我是你用三媒六礼接来的!除非我死,你就把我请不走!”“我就要你死!”克定凶恶地吼着。
“好,你要我死!我就死给你看!”沈氏疯狂似地叫着,就向着克定冲过去,把头在他的怀里撞。春兰吓得脸通红地从右厢房跑出来,口里嚷着“不得了!”跑过天井,进了过道,往后面去了。
在房里克定要推开沈氏,沈氏却抓住他不肯放,两个人扭住一团,一进一退,一退一进的。站在窗外的男女仆人中间有几个已经跑进房去劝解了。
觉民和淑华依旧站在外面。觉新连忙跑进了克定的房间。
他着急地叫“五爸”,“五婶”,但是没有人理睬他。女佣们拖住沈氏的膀子,仆人们拉开了克定。
“好,你要我死,我去请三老爷他们来评个是非,看我该不该死!”沈氏带着哭声说,一下子挣脱了女佣们的手,披头散发地往外面跑。觉新跟着跑出来,在后面唤她。她不答应,就一直往堂屋跑。钱嫂同张嫂也跑去追她。
克安从过道里出来,刚走过堂屋就被沈氏看见,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膀子哭诉道:“四哥,你给我断个公道!你看你五弟做的好事情!”“五弟妹,什么事情?你放了我。有话可以慢慢说,”克安意外地被她抓住,有点莫名其妙,便慌张地这样说,一面把膀子挣开了。
“你去问你的好兄弟!他公然在我屋里头勾引我的老妈子!他还要逼我死!四哥,你说有没有这个道理!”沈氏的声音有些破哑了。
王氏跟在她的丈夫后面走来,看见沈氏披头散发、眼泪和鼻涕湿成一片的那种可笑又可怜的样子,又看见阶下站了不少的女佣和仆人,都伸着头好奇地在张望,她有点惭愧,觉得好像就失掉了自己的身份似的。她便走上前去,拉住沈氏,温和地劝道:“五弟妹,你何苦生气?有什么事情有我们给你作主,五弟不敢欺负你。你还是到我屋里头去歇一会儿再说。”“四嫂,那不行。今天晚上非弄清楚不可!不然我以后怎么好过日子!”沈氏看见有人来劝,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讲话的口气也更强硬了。她挣扎着要回到自己的房里去,一面还拉着王氏,要她同去。“四嫂,你也来断个公道!你看他干得好事情!他晓得今天我在花园里头陪客,却躲在屋里跟喜儿偷偷摸摸地干那种肮脏事情,到底给我碰见了。我对他轻言细语,他反而骂我!四嫂,你说有没有这个道理?如今连我自己的人也来欺负我!…好,高静之,我就做给你看!我喊那个监视户立刻给我滚出去!
“你敢动喜儿一下,我就要你的命!”克定又在房里拍桌打掌地吼起来。
“四嫂,你听!好凶!”沈氏刚说到这里,忽然瞥见周氏动着两只小脚颤巍巍地走过来,就招呼道:“大嫂,你也断个是非。你说他应不应该这样待我?”“五弟妹,我都明白了,有话慢慢好讲。你不要生气。你到我屋里去坐坐罢。你的事情有我们作主,”周氏摇动着她那张大圆脸,声音像一盘珠子滚着似地说。然后她又掉过头去对站在她旁边只顾抚摩自己的八字胡的克安说:“四弟,你快去把五弟喊住,叫他知趣点,不要再胡闹了。”她看见觉新和剑云两人也在旁边便对觉新说:“明轩,你快去把三爸请来。”觉新刚刚走开,三太太张氏也来了。于是,这三个做嫂嫂的女人便带劝带拉地把沈氏拥进周氏的房里去了。克安一个人站在天井里迟疑了一会儿,才往克定的房间走去。
淑华兴奋地跑回了觉民的房间。她一进屋,就叫道“琴姐,我们到妈屋里去听五婶讲话!快,快!”琴正在跟淑英低声讲话,淑贞注意地在旁边听着,她们看见淑华一面嚷着走了进来,都惊讶地抬起头去看她。
“你要去,你一个人去罢。我们有话商量,”琴摇摇头,淡淡地说。过后她又偏着头继续对淑英讲话。
淑华不肯一个人去,却走到淑英的身边,央求淑英道:“二姐,你去!”淑英把头一扭低声说:“我不去。”她便又走到琴的面前,一面拖她的膀子,一面敦促道:“你们有话留着等一会儿再商量也不晏,这件希奇的事情却不可错过。”琴又一次抬起头,责备似地看她一眼,过后声音朗朗地说:“这有什么希奇?不自由的婚姻,结果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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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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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定知道他的妻子悄悄地到嫂嫂的房里去了,他的气也平了一点。他看见喜儿还站在屋角双手捧住脸向着墙壁低声在哭,她的肩头一耸一耸的。这个样子引动了他的怜惜。房间里陈设凌乱,地上到处是磁器的碎片,还有两个凳子倒在地上。他并不去管这些,却走到喜儿的身边,唤了一声“喜儿”,伸手去拉她的膀子。喜儿正在惧怕和羞愧中找不到出路,想不到克定还会来亲近她。克定的这个举动使她有了主意,她趁势把身子靠在他的怀里,把脸压在他的胸前,哀求地说:“老爷救我!太太凶得很!”克定搂着她,一面扳开她的手。那张白白的圆脸上一双眼睛肿得像胡桃一般。克定俯下头去用手帕揩她的眼泪,一面温柔地说:“你不要害怕。有我在这儿。太太再凶,她也不敢动你的一根头发。我索性把你收房,看她敢说什么话!”喜儿受到克定的爱抚,又听见这样的话,这都是她完全没有料到的。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才好。她忽然又害羞起来,把脸贴在克定的胸上,接连地说:“请老爷给我作主。”克定的愤怒已经完全消失了。他不再说话,正把右手伸到喜儿的突起的胸部上去,门前忽然响起了一声咳嗽。克定大吃一惊,连忙缩回手掉头去看。他看见克安站在房门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和喜儿两人。喜儿也看见了克安。她羞得满脸通红,就飞跑地躲进后房里去了。克定见是克安,倒也放了心,便唤一声“四哥”,踏着地上的磁器碎片向克安走去。
在路上他顺便把倒卧的凳子扶起来放端正了。
克安也走了两步,到了克定的面前。他掉头看看后面,又看看窗外,知道旁边没有别人,便低声抱怨克定道:“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在家里头这样闹,实在不像话,也不能怪五弟妹。万一再给她碰见又要大闹了。”克定倒若无其事地坦然答道:“她碰见又有什么要紧!她至多请了三哥来,我也不怕。”“我说你也不对。这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外面有了一个礼拜一,人也很标致,还是你自己挑选的,想不到你还这样贪嘴。喜儿那种做惯了丫头的,又粗又笨,有什么意思?你做老爷的也应当顾点面子,”克安继续责备道,不过语气很缓和。
克定知道克安并不是来责备他的,而且克安本人也有把柄在他的手里,他不怕克安,反而得意地讥笑道:“有什么意思?你还要问我?你就忘记了你同刘嫂的事情?你自己那个时候是怎样的?”克安红着脸没有话说了。他从前跟一个姓刘的年轻女佣发生过关系,每逢他的妻子带着孩子回娘家的时候,他就把刘嫂叫到房里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