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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它很难看,是吗?”
他们听见一辆汽车开过来的声音,这一次是接生的医生和护士。让…卢克让他们进来,三个人一起上楼来到爱蒂的房间。她睡在床的一边,脸被床头的一盏灯照亮。她的表情中恼怒的成分多过痛苦,她问道:
“医生,您为什么没有马上就上楼来?”
“医生才到的。”让…卢克说道。
这门婚姻是个跳板!(4)
“可我听见你们在楼下说话。”
“那是你父亲。”让…卢克压低声音说道。
“爸爸?”爱蒂喃喃道,“你提前通知他了?……妈妈来了吗?”
“她很快就到,你放心……”
他想帮她理一下凌乱的头发,可她又一次把他推开了。
“别动我!……我很痛,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她重复道,牙齿咬得格格响,“走开!”
护士的那双大脚穿着布鞋,悄无声息地在地板上移动着,她凑到让…卢克的耳朵边,低声说道:
“您最好,的确,应该让太太一个人待着……”
“她会绝对平安无事的,”医生耸了耸肩膀说道,“您不要担心。”
让…卢克重新回到楼下。阿贝尔 · 撒拉还在原来的地方。他看见让…卢克走过来,用同样奇怪的没有音质的声音说道:
“她很痛吗?”
“医生保证她会平安无事的。”
“那当然。怎么会不平安呢?那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一个人的生与死,还有什么比这更简单的?……嗯?”他的声音中突然充满了恐惧。
“先生,您好像病了?”让…卢克边说边走到他身边,“我能帮您吗?”
撒拉打了个哆嗦。
“病了?……噢!我好得不得了。我只是有些累,这一天让我筋疲力尽……”
他沉默了半晌: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是的,使人筋疲力尽的……我一大早就到了巴黎……我见到一些人,一些十足的混蛋,顺便地……人都是十足的混蛋,我的孩子。我觉得我们还从未如此倾心交谈过。但我今天跟你说的,是我的心里话。人都是很卑鄙的。”
他又沉默了,把手慢慢地放到额头上。
“我不想回家。我想亲一下爱蒂。现在太晚了。我要走了。我不去见她了。你告诉她我本来很想见她的。”
“您不等孩子生下来吗?”
“孩子?……啊!是的……”
他好像准备问:“哪个孩子?”
“孩子?……也许,是的……我就等等吧……但要把司机叫走。他还没吃晚餐呢。叫他到村子里去吃点东西,一个小时后回来接我。”
让…卢克回到屋里时,撒拉已经打开了那台无线电收音机,但音量很低,几乎是在窃窃私语。收音机是爱蒂的。在这个乱七八糟的房间里,这个豪华的小匣子令人吃惊。时间过去很久了。让…卢克在抽烟。撒拉不停地扭着收音机的旋钮,一丝轻柔的哨音充溢整个大厅,哨音里夹杂着外国话和不同的音乐,像呢喃细语,几乎都听不见,仿佛有一半已经分解在空中。爱蒂的第一声尖叫突然传到他们的耳朵里。让…卢克脸色有些苍白地站了起来。撒拉关掉了收音机。尖叫过后是一阵沉寂。只听见挂钟的摆动声,接着传来了另一声尖叫,就像是牲口的号叫。
“这样的夜晚,会催人老的。”让…卢克心想。
“你不去陪她吗?”
“不去。有什么必要呢?”让…卢克咬紧牙关说道。
无论如何,他还是离开了客厅,上了几级楼梯,在黑暗的楼梯中,他紧贴着墙,等待着。爱蒂的叫声更加吓人,更加尖厉。让…卢克突然有一种单独待着的强烈愿望;他透过开着的门,恨恨地看着撒拉的背脊。
“他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深夜十一点钟,停下全部生意,晚饭也不吃,跑来亲一下女儿?无论如何,他必定是在自杀的前夜?……不至于吧,他喝过酒了。我一直都怀疑他酗酒或者类似的什么东西。他在道德问题和自律方面要求太苛刻,太敏感。而这样的人往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
又一声可怕的尖叫声穿越整个大厅。让…卢克忘记了撒拉的存在。他一动不动,紧紧地抓住楼梯扶手。时间过得出奇地慢。撒拉又一次打开收音机,把全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放到这个死寂的房间里来了。它们在黑暗中回响,就像大海在贝壳里咆哮一样。
过了一会儿,让…卢克推开护士,走进卧室,看见医生若无其事地坐在床边的扶手椅里,正在读一本书并在书上作点评。护士执着爱蒂的手。爱蒂斜靠在床上,用力把身体往前支撑着,惊恐万状,头发贴在汗淋淋的脸上。
“我已经支撑不住了。”在两次尖叫的间隙里,她低声说道。
医生小声说道:
“就好了……耐心一点,这没什么……”
让…卢克没听见她在叫什么。可他更放心了。他拿来了护士要的各种东西,走了出去。再次陷入黑暗和寂静之中,那寂静在爱蒂尖叫的间隙中显得更深更沉……然后是突如其来的叫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猫叫似的婴儿啼叫声……
“是男孩!”护士的叫声从关着门的房间传了出来。
几秒钟后,让…卢克走了进去,亲吻他的妻子,但在他的抚摸下,她显得紧张和不信任。她声音微弱地说:
“我遭了那么多罪……要是我早知道……可你。现在你满意了吧?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遗产有保证了!”
医生已经急急忙忙地扣好了外衣的扣子,说他第二天会过来,然后就走了。做护士的在感情上要更细腻一些,她跑去找“外公”。撒拉进来了。他亲了女儿,看了一眼新生的婴儿。他好像不知疲倦地看着这个红彤彤的小生命。最后他的嘴唇轻轻地挛缩着,用沉闷的声音说道:
“真滑稽……”
说完他就出去了,快得当让…卢克走到花园里时,他已经上了汽车,汽车也开走了。他心想:
“我发誓,这个人已经疯了,要么……”
他没有往下想,若有所思地朝那所老房子走去,一个新生命已经在这所房子里降临人世。
14
第二天早晨,让…卢克一大早就给丽雷打电话。那边的人告诉他,撒拉很晚才回到家,还在睡觉,而“夫人打算在将近十点钟的时候到维希纳”。他喝了一杯咖啡,看了一下报纸,然后才慢腾腾地朝家中走去,但他刚走到半路,酒店老板的儿子就骑单车赶上了他,给他送来了一张电话留言。他读着留言:
“尽快赶过来。特大不幸降临。丽丝。”
这门婚姻是个跳板!(5)
尽管马不停蹄,他还是在中午之前才赶到丽雷。撒拉死了。刚接完让…卢克的电话,丽丝就去了丈夫的房间,发现他躺在床上,已经没气了。他吞下了两瓶巴比妥,怎么都弄不醒了。
是仆人们把所有这一切告诉让…卢克的,那一天他们对他特别恭敬,特别殷勤,他从未享受过这种待遇,今后也可能再也享受不到了。
丽丝 · 撒拉时而吓得像个傻子,时而陷入绝望的深渊。她不懂得守口如瓶的道理,所以,当让…卢克赶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人满为患。发生在那里的一幕幕情景使让…卢克大为震惊,并且铭心刻骨,所有那些陌生的面孔出现在这个遗孀面前的时候,甚至都不装模作样地哀悼或者同情一下,他们在整座房子里蹿来蹿去,俨然在自己家里一样,搜寻并且索要那些据他们说由撒拉保管的证券,最后他们咋咋呼呼地要求把死者办公室的门打开。
让…卢克经常看见的那个跟着兰昆来丽雷的库图也在他们中间,在那里穿来穿去,忙得不可开交,就像尸体上的一只肥大的苍蝇一样嗡嗡地叫着。傍晚时分,当屋子里的人终于走空了,所有的人都溜走之后,他就跟在让…卢克的屁股后面。这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法国南方人的那种白皙的脸色到巴黎后变得更加苍白,脸上长着一圈棕色的项圈一样的大胡子,嘴巴特别红特别肥厚,两只小眼睛明亮有神。他毛遂自荐地要帮助让…卢克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然后,在八点钟的时候把他带到了餐厅。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出于习惯,仆人们像平常一样把餐桌布置好了,摆设极度奢华。撒拉在世时一向喜欢这种奢华的场面……桌布上摆着这个季节里的最后几束玫瑰花。
库图令人把灯打开,对仆人说:
“那位可怜的先生还剩有阿马尼亚克烧酒吗?……您不介意吧,我亲爱的朋友?”他转身问让…卢克。
让…卢克点头表示同意。库图在仆人出去后,继续说道:
“这里的酒窖的确无与伦比……您将不大享受得到了……您真的是不走运。可是谁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