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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为这位老者突如其来的出现感到惊讶(接下来的几天更够我惊讶的了),仿佛刚才我们虽没看见他,他却一直看着我们。我也奇怪一个瞎眼的人到图书室来干吗,后来我才明了佐治可以说是无所不在,随时会出现在修道院的任何一个角落。他经常在写字间里,坐在壁炉旁的一张凳子上,房里的一切动静似乎都逃不过他的耳朵。有一回我听到他由他的位置大声问道:“上楼去的是谁?”同时把头转向正要上图书室去的马拉其,虽然有稻草掩住了他的脚步声。
修士们都很尊敬他,并时常仰赖他,把很难懂的段落念给他听,和他商量该怎么润色,或向他请教该怎么描述一只动物或一个圣人。他会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瞪着书页,仿佛看着记忆中的文字。他会回答假先知的打扮一如主教,但开口却吐出青蛙,或者会说那种石头是用来装饰圣城耶路撒冷的围墙,抑或阿里马斯皮人就是普列斯特·约翰(译注:传说中一位中世纪的基督徒及僧人,据云曾统治非洲或远东某一个王国)的领域附近——要他们别把插图画得太过诱惑,将它们视为象征,可以辨认,但并不令人向往,或者使人发笑。
有一次我曾听他劝告一个训话学者,如何根据圣奥古斯汀的思想,把蒂康尼乌斯的著作精译出来,避开异教徒的论点。还有一次我听见他说明在评述时该如何区别异教徒和分离教派者。另一回,他告诉一个迷惑的学者在图书目录中找什么书,以及他大致可在哪一页找到书目,并向他保证图书馆管理员一定会把书借给他,因为那是一本由上帝启发的著作。最后,在另一个场合,我听到他说某本书是绝对找不到的,虽然目录中载明了书名,但那本书在五十年前便已被老鼠所毁,现在任何人一碰它,它大概就会化为一堆粉末了。换句话说,他是图书馆的记忆,也是写字间的灵魂。有时候他会训诫低声交谈的僧侣:“快点,快将真理证实吧,时间有限啊!”他所指的是基督之敌的来临。
“图书馆证实真理,也证实错误。”佐治说。
“阿普列伊乌斯和卢西安无疑都被视为魔法师。”威廉说,“但这则寓言,在虚构的纱幕下,也有很好的寓意。它告诉我们犯了错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而且,我相信这个人变了驴子的故事是在暗喻心灵堕入了罪恶。”
“很可能。”佐治说。 ※棒槌学堂&精校e书※
“现在我明白了,在我昨天所听说的那段对话中,为什么维南蒂乌斯对喜剧的问题会这么感兴趣。事实上,这一类的寓言可以说是古代的一种喜剧。故事中的人物都是不存在的,不像悲剧;相反的,正如伊西多尔所言,它们是虚构的……”
最初我不了解威廉何以要提出这个博学的讨论,并且和一个似乎并不喜欢这个主题的人讨论。但佐治的回答,却使我领悟到我的导师用心有多么微妙。
“那天我们所讨论的并不是喜剧,只是笑的正当与否。”佐治皱着眉头。
我记得很清楚,才不过前一天维南蒂乌斯提及那次讨论时,佐治还说他已记不得了。
“啊,”威廉漫不经心地说,“我以为你谈到了说谎并巧立谜题的诗人……”
“我们谈论‘笑’。”佐治尖锐地说,“喜剧是异教徒为了让读者发笑而写的,那是绝对错误的。主耶稣基督从不说喜剧或寓言,只说着清楚的比喻,暗中指示我们如何登上天堂,如此而已。”
威廉说:“我倒奇怪你为何强烈反对耶稣可能笑过的说法。我相信笑是良药,就像沐浴,治疗人的情绪和其他的苦恼,尤其是忧郁症。”
“沐浴是好事,”佐治说,“阿奎纳也说过沐浴可以驱散忧伤,也可以使情绪恢复平衡。笑却使身体震动,使脸上的五官扭曲,把人弄得像猴子一样。”
威廉说:“猴子不会笑。笑对人类是合宜的,是理性行为的一种征象。”
“言谈也是人类理性行为的一种征象,人却可以以言谈来冒渎上帝。对人类合宜的事,并不一定全是好的。发笑的人并不见得相信他所笑的事物,却也不厌恨它。因此,笑邪恶的事并不表示准备要对抗它,笑善良的事也不表示承认善的力量。所以教规说:‘谦逊的第十度并不是要使人发笑的。”
“罗马修辞学家奎因蒂利安说过,”我的导师接腔道,“为了庄严之故,赞词中制止笑,但在其他情况中却应加以鼓励。普林·杨格写道:‘有时候我会笑,会嘲弄,会玩耍,因为我是个人。”
“他们是异教徒。”佐治回答道,“教规严禁这些无聊的话语。”
“可是从前基督的话传扬于世时,昔兰的西尼休斯说神性可以和谐地结合喜剧和悲剧;埃列斯·斯马蒂安努斯也说到哈德里安皇帝——一个行为高傲并有基督徒精神的人——说他可以将欢乐和严肃的时刻混合起来。就连奥索尼乌斯也建议适当地运用严厉和嘲谑呢。”
“可是诺拉的宝林纳和亚历山德利亚的克莱门特却要我们防止这种愚行,苏尔皮休斯·塞维路斯说过,没有人曾看过圣马丁发怒或欢笑。”
“但是他也引述了几句圣徒的回答。”威廉说。
“那些是智慧之语,并不失之荒谬。圣艾弗林写过反对僧侣发笑的一篇训诫,在《僧侣的言行》一书中,更强烈警告应避免猥亵的行为和俏皮话,将它们视为毒蛇猛兽!”
“然而海德柏特极力主张笑是生活欢乐的泉源,索尔兹伯里的约翰也认可谨慎的欢笑。再说,你曾引用传道书上的句子,说笑是愚人的行为,可是你别忘了那上面也写着,在心情宁静时,无声的微笑却是有益的。”
“唯有在沉思真理以及成就善事时,心情才会宁静。而真和善都不是好笑的事,因此基督才不笑。笑会挑起疑惑。”
“但是有时候疑惑并不是坏事。”
“我不以为然。当你心中起疑时,必须向一个权威者求助,听一位神父或学者的话;然后怀疑的原因才会消失。我看你对争论教义十分热衷,和巴黎的那些逻辑学家一样。不过圣贝尔纳明白如何阻挠法国的阉逆阿贝拉;阿贝拉想要把所有的问题都诉诸冷漠、毫无生命、不会被《圣经》启发过的理性,说什么照理而言如何如何的。当然一个接受危险思想的人也可能欣赏一个无知的人对真理的嘲笑。”
“可敬的佐治啊,你称神学家阿贝拉为‘阉逆’是不是很不公平呢?你知道他陷入那种可悲的情况,是由于其他人的软弱……”
“是由于他的罪,由于他信仰人类理性的自负。大众的信仰因而被嘲讽,上帝的奥秘被去除了菁华(至少他们尝试过,那些傻子),和最祟高的事物相关的问题被轻率地回答,神父们受到嘲讽,因为他们认为这些问题应该加以抑止,而不应该提出。”
“我不同意,可敬的佐治。上帝要我们对许多隐晦不明的事物运用理性,那些事物都是《圣经》留给我们自由决定的。当某人建议你相信一个主张时,你必定要先检查它是否可以接受,因为我们的理性是上帝创造出来的,能取悦于我们的理性的,必然也能取悦于神性;至于神性,我们只能借着理性的进程来推论。因此,为了暗中低毁违反理性的荒谬主张,有时‘笑’也是一种很适宜的工具。笑可以使坏人惶恐,使他们的愚蠢变得显明。据说,当异教徒把圣莫路斯投入滚水中时,他还抱怨洗澡水太冷了;异教的行政官还愚蠢地把手伸入水里试探水温,结果烫伤了自己。这个神圣的殉教者以此嘲弄了信仰的敌人。”
佐治哼了一声:“即使是在传教士所说的轶事中,也有很多老太婆的故事。一个圣徒被浸入滚水中,为基督受苦,抑止住自己的喊叫,他不会对那个异教徒耍这种幼稚的花招!”
“你瞧!”威廉说,“你认为这故事违背了常理,控诉它失之无稽!虽然你控制自己的嘴唇,你却暗自嘲笑某件事,而且也不希望我当真。你所嘲笑的虽是‘笑”但你不能否认你是在笑啊!”
佐治愤愤地挥了一下手:“嘲笑‘笑’——你将我引入了无聊的争辩。然而你也知道基督是不笑的。”
“这点我并不确知。当他要法利赛人丢第一颗石子,当他问纳贡的硬币上刻了谁的像,当他说着机巧的话语时,我相信他说的是俏皮话,借以唤醒罪人,并鼓舞门徒的精神。当他对该隐说:‘你已经说过了。’那也是一句诙谐的话。我想你一定也很清楚当克鲁尼亚克和西斯特西亚的冲突到了最炽烈的地步,克鲁尼亚克控诉西斯特西亚没有穿裤子,使他们都显得很滑稽。在《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