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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位中尉止住了大家的喊声,熟练地把会议引向解决具体问题的路子上。他提出应该选举队伍的指挥官,大概在维申斯克对葛利高里这个人,已经早有所闻,他为了讨好葛利高里,向村众献殷勤说:
“指挥官——最好能选一位军官!这样,一旦打起仗来,胜利就更有保证,也可以减少损失。不过贵村的英雄实在太多啦。乡亲们,我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你们,不过我愿意向你们推荐麦列霍夫少尉。”
“哪一个麦列霍夫?”
“我们这儿有两个麦列霍夫。”
军官的目光扫过人群,在后面的低头站着的葛利高里身上停下来,——笑着喊道:
“葛利高里·麦列霍夫!……乡亲们,你们说,好不好啊?”“祝你成功!”
“我们竭诚欢迎!”
“葛利高里·潘苔莱耶维奇!是个有胆识的人!”“站到圈子当中来!站出来呀!”
“老头子们想要瞧瞧你啊!”
葛利高里被后面的人推推搡搡,紫涨着脸,走到圈子当中,害怕地四面打量了一下。
“你就来统率我们的儿郎吧!”马特维·卡舒林用拐杖戳了葛利高里一下,举止豪放地画了个十字。“你统率他们,叫他们跟着你,就象小鹅跟着一只勇猛的公鹅一样,使他们完好无损。你要象公鹅保护自己同类那样保护他们,使他们不遭受猛兽和人们的伤害!你还能再荣膺四个十字章,上帝保佑你!……”“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你的儿郎是个好样儿的!……”“他的脑袋很灵!很会动脑筋,这个猫崽子!”
“瘸鬼,拿一大瓶子酒来请客也不多呀!”
“哈——哈——哈——哈!……咱们来喝两盅儿!……”“诸位老人家!静一静!咱们是不是应该强制征召两三期的人,不招募志愿兵呢?要是招募志愿兵的话,那人家可以去,也可以不去……”
“征召三年的!”
“征召五年的!”
“招募志愿兵!”
“你愿去就去吧,谁……拉着你啦?”
村上头的四位老人走到正在和新选的村长谈话的中尉跟前。其中有一个是个身量矮小、牙全掉光的小老头儿,外号叫“瘦干儿狼”,他一辈子以爱打官司而闻名,他往法院跑得那么勤,以至于家里养的唯一的一匹白骡马对去法院的路也熟识透了,只要喝得醉醺醺的主人往大车上一倒,象连雀似的尖叫一声:“上法院!”这匹骒马自己就会顺着大道把他拉到镇上去。“瘦干儿狼”从头上往下摘着小帽子,走到中尉面前。其余的几个老头子——包括大家都很尊敬的富户格拉西姆·博尔德列夫——都站在旁边。“瘦干儿狼”除享有其他一切好名声外,还以能说会道闻名,他首先揪一下中尉的衣服,说道:
“老爷!”
“诸位老人家,有何见教呀?”中尉很客气地弯下身子,把耳垂厚肥的大耳朵凑了上去。
“老爷,您对敝村的那个人,就是您决定让他担任我们的指挥官的那个人,显然并不十分了解。我们这些老头子,却对阁下这一决定很不以为然,而且我们有权利这样做。我们提出异议,反对他!”
“什么异议?为什么反对?”
“因为他本人参加过赤卫军,还在那里当过指挥官,由于负伤,两个月前刚回家来,我们怎么能信任他呢?”
中尉的脸涨得绯红。耳朵由于充血肿胀起来。
“这是不可能的!我毫无所闻……没有一个人对我提过这一点……”
“他当过布尔什维克,这是千真万确的,”格拉西姆·博尔德列夫很严肃地肯定说。“我们不信任他!”
“换掉他!您知道青年哥萨克都怎么说吗?他们说:‘他在第一次战斗中就会把我们出卖!’”
“诸位老人家!”中尉踮起脚尖,喊道;狡猾地避开从前线回来的哥萨克,只问老头子们:“诸位老人家!咱们选定葛利高里·麦列霍夫少尉担任指挥官,不过,这会不会有人反对呢?有人对我说,他在冬天里曾经参加过赤卫军。你们能把自己的儿孙放心地托付给他吗?还有你们,从前线回来的弟兄们,是不是放心跟随着这样的指挥官去打仗呢?”
哥萨克们个个都呆若木鸡,一声不吭。突然,喊声四起;在一片叫喊声中,一个字都听不清楚。过了一会儿,等喊够了,声音沉寂下来,眉毛卷成一绺一绺的博加特廖夫老头子走到人圈当中,摘下帽子,四下看了看,说道:
“我的胡涂脑筋是这样想的——我们不能让葛利高里·潘苔莱耶维奇担任这个职务。他是有过这样的罪过,——我们都听说了。叫他先将功补过,取得大家的信任,将来再说。他是个很好的战士,这我们大伙都知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连太阳在雾中也看不清楚:我们看个出他的功劳——他在布尔什维克里混的那段历史遮住了我们的眼睛!……”
“让他当列兵吧!”年轻的安德烈·卡舒林暴躁地喊道。“选彼得罗·麦列霍夫当指挥官!”
“叫葛利什卡当普通一兵吧!”
“我们真选了个好指挥官!”
“我根本就不要当什么指挥官!你们他妈的为什么要招惹我呢!”葛利高里从后面喊叫道;挥一下手,又说:“我也绝不会干这种事,我他妈的才不要当你们的什么官呢!”他把手深深地插进裤兜里,驼着背,从容不迫地走回家去。
身后是一片喊声:
“哼,哼!别太了不起了!……”
“臭货!翘起钩鼻子来啦!”
“噢哈哈!”
“这是土耳其人的血叫他这么干的!”
“他是不会示弱的!他在前线对军官都不示弱。如今在这儿,他会……”
“回来!……”
“哈——哈——哈——哈!……”
“把他绑起来!哈!呸!哎哟哟哟!……”
“你们为什么还要在他面前献殷勤呀?咱们应该自己来审判他!”
好久才慢慢安静下来。有个人在争论激烈时推了另外一个人一下子,还有个人的鼻子被打出血来,有个青年人突然间眼睛下面起了个青包。大家安静下来以后,开始选举指挥官。选子彼得罗·麦列霍夫——他自豪得脸都涨红了。但是这当儿,中尉就象一匹奔腾的快马碰上了高堑一样,遇上没有预见到的障碍,轮到登记志愿兵了,可是却没有志愿者;从前线回来的哥萨克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很冷淡,犹豫不决,不愿登记,尽是在打趣,逗笑:
“你怎么啦,阿尼凯,为什么不登记?”
阿尼库什卡嘟囔说:
“我还年轻……胡子都没长出来……”
“你别开玩笑了!怎么的——你想逗我们开心呀!”卡舒林老头子紧对着他的耳朵吼道。
阿尼凯挥了一下手,象要哄走嗡嗡叫的蚊子似的。“叫你们家的安德留什卡去登记吧。”“早登记上啦!”
“普罗霍尔·济科夫!”桌子旁边的人在喊。
“有!”
“你要登记吗?”
“我不知道……”
“给你登记上啦!”
米吉卡·科尔舒诺夫表情严肃地走到桌子旁边,一字一板地命令说:
“给我写上。”
“好,还有谁志愿参加?……博多夫斯科夫·费多特……你呢?”
“我有小肠疝气,诸位老人家!……”费多特谦虚地眯缝着向外斜的加尔梅克人的眼睛,含糊其词地说道。从前线回来的哥萨克们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起来,互相戳着腰部,放肆地开起玩笑来:
“带上你的娘儿们……万一小肠疝气病犯了,她好给你治。”“啊哈哈哈!……”后面的人哄堂大笑不止,咳嗽着,闪着白牙和笑得泪水模糊的眼睛。
接着,从会场的另一头,象翠鸟似的飞来新的玩笑:“我们派你当伙夫!你要是把菜汤做坏了——我们就拿它灌你,直到把你的疝气从另一头灌出去为止。”
“你带着小肠疝气逃跑,怎么也跑不快。”
老头子们生气了,大骂起来。
“够啦!够啦!看这帮人有多开心!”
“在这种场合,怎么能尽说混话!”
“你们应该感到害臊,孩子们!”有个老头子苦口婆心地劝说。“也不怕上帝怪罪呀!就是这话!上帝是不允许这么做的。人们在那里性命难保,可是你们……连上帝也不顾了吗?”“托米林·伊万,”中尉扭过身子,回头看了看。“我是炮兵,”托米林回答说。
“你要登记吗?我们也需要炮兵。”
“登记上吧……唉——唉!”
扎哈尔·科罗廖夫、阿尼库什卡和另外几个人都拿这位炮兵取笑起来。
“我们用柳树干给你抠一门大炮!”
“你就拿倭瓜当炮弹,拿土豆当榴霰弹!”
在打趣、哄笑声中登记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