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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是一瓶瓶酒精含量百分之八十的伏特加,用来培育半透明的玫瑰天竺葵和造棕色糖皂、广藿香皂,我偷了一瓶,而且把我的个人丧葬费用来买香烟。玛拉又出现了。我们谈着这些植物。玛拉和我沿着耙松的沙砾小径穿越花园那万花筒样对称的绿色图形,喝酒、抽烟。我们谈她的乳房。我们什么都谈,就是不提泰勒?德顿。
有一天,报上登了一队黑衣人如何冲进一个高尚社区和一个豪华车经销店,手持棒球棒猛击汽车的前保险杠,这样伴随着汽车报警器嘶鸣,车内的保险气囊就会炸得粉碎。
而在造纸街制皂公司,另外几队人马却在忙着采摘玫瑰、银莲花和熏衣草的花瓣,将花瓣塞入一个个装有一块纯油脂的盒子,让油脂吸收香味用于制造带有花香的肥皂。
玛拉告诉我一些植物的知识。
玛拉告诉我,玫瑰是一种天然的止血剂。
有些植物用在丧葬上有其特别的称谓:鸢尾、罗勒、芸香、迷迭香和美人樱。有的,像绣线菊和连香报春花、菖蒲和甘松,就像莎士比亚剧中精灵的名字 。鹿舌草具有一种香甜的香子兰气味。金缕梅则是另一种天然止血剂。
鸢尾根其实是野生的西班牙鸢尾草。
每晚,玛拉和我都在花园里徘徊,直至我确定那晚泰勒没有回家。我们背后总是有一个太空猴子尾随,收拾干净玛拉在我鼻子底下碾碎要我闻味儿的香脂草、芸香或薄荷的残花败叶。还有我们丢弃的烟蒂。那个太空猴子还把他身后的小径重新耙松,抹去一切我们曾经走过的痕迹。
有天夜里在一个住宅区的广场公园,另一队人马在每棵树周围以及树与树之间都浇上汽油,放了把绝妙的小型森林大火。报上登了沿街的住宅窗户如何被大火烧化,停靠的车辆如何放了臭屁,而且被固定在烧化了的瘪胎上。
泰勒在造纸街上租的房子成了一个活物儿,里面因为有那么多人在冒汗和呼吸,整天湿乎乎的。那么多人还在往里搬,房子本身都在动弹。
另一个泰勒的不归夜,有人在自动取款机和投币电话上钻孔,然后把加油嘴拧到钻好的洞上,用注油枪将机轴油和香草布丁压进去,直到把取款机和投币电话注满。
泰勒从来不着家,可是一个月后,几个太空猴子的手背上却有了泰勒烧出来的吻痕。然后这些太空猴子也跟着不见了,门廊前又有新猴子等着替补。
而且,每天都有一队队人马乘不同的车来了又去。从来都不会两次看到同一辆车。有天傍晚,我听到玛拉在门廊前跟一个太空猴子讲话:“我来找泰勒。泰勒?德顿。他住这儿。我是他朋友。”
那位天空猴子道,“很抱歉,不过你太……,”他顿了顿,“来这儿受训你太年轻了。”
玛拉说,“放你娘的屁。”
“还有,”太空猴子道,“你也没买规定的物品:两件黑衬衣,两条黑裤子——”
玛拉大叫,“泰勒!”
“一双有分量的黑鞋。”
“泰勒!”
“两双黑袜子和两套普通内衣。”
“泰勒!”
我听得大门砰地一声摔上了。玛拉可没在门前等上三天。
下班后,我基本上就回家,给自己做个花生黄油三明治。
我回家时,一个太空猴子正对着将底层挤得满登登的一屋子太空猴子读着什么。“你不是一片美丽而独特的雪花。你跟别人一样都是正在腐烂的一堆有机物,我们都是同一堆肥料中的一部分。”
那位太空猴子继续念道,“我们的文化已经将我们造得一模一样。再也没有一个人真白、真黑或者真正富有了。我们想要的东西也都一模一样。就个人而言,我们一文不值。”
我走进去弄我的三明治时,朗读的那个猴子停了下来,所有的太空猴子都鸦雀无声地坐在当地,好像就我一个人。我说,不劳费心。我已经看过了。是我打印的。
可能连我老板都看过了。
我们不过是一大坨屎。我说。继续啊。继续玩你们的小游戏。就当我不在。
我做好三明治,又拿了瓶伏特加往楼上走的整个过程中,那起太空猴子就那么悄没声地等着。上了楼我才听到后面念道,“你不是一片美丽而独特的雪花。”
我是乔伤透了的心,因为泰勒把我甩了。因为我父亲把我甩了。哦,我可以继续坚持,坚持。
下班后的有些夜里,我就去不同的搏击俱乐部,都在某家酒吧或是车库的地下室,我问有没有谁见过泰勒?德顿。
在每一家新开的搏击俱乐部,都有某个我从没见过的人站在黑暗中心那唯一的一盏灯底下,被团团簇拥着,读泰勒的那些话。
搏击俱乐部的首要规则是你不能谈起搏击俱乐部。
等打斗开始后,我把俱乐部的头儿拉到一边,问他是否见过泰勒。我跟泰勒同住,我说,他有段时间不着家了。
那家伙的眼珠子就会瞪得滚圆,会问,我当真认识泰勒?德顿?
大部分新开的搏击俱乐部里都会重复这老一套。是,我说,我是泰勒最铁的哥儿们。然后,每个人突然之间都想跟我握手了。
这些新人盯着我脸颊上的屎眼,脸上黑色的皮肤,周边黄黄绿绿的颜色,他们张口叫我“长官”。没有,长官。几乎没有见过,长官。他们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一个见过泰勒?德顿。朋友的朋友见到过泰勒?德顿,这个搏击俱乐部的分部就是他们创立的,长官。
完了还朝我挤挤眼睛。
他们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一个见过泰勒?德顿。
长官。
每个人都问,是真的吗。泰勒?德顿当真正在建立一支军队?这是原话。泰勒?德顿当真一晚上只睡一个钟头?有传言说泰勒正计划让搏击俱乐部在全国遍地开花。下一步该朝哪儿走,每个人都想知道。
破坏工程的碰头会已经搬到更大的地下室里举行,因为每个委员会——纵火,突击,恶作剧和造谣委员会——随着更多的人从搏击俱乐部毕业,规模都越来越大。每个委员会都有个头儿,就连这些头儿都不知道泰勒在哪儿。泰勒每周给他们打电话下达指示。
破坏工程的每个成员都想知道下一步该朝哪儿走。
我们正在走向何方?
在那里该期盼什么?
在造纸街,玛拉和我在夜里赤脚在花园里溜达,每一步都在重温鼠尾草、美人樱和玫瑰天竺葵的气味。黑衬衣和黑裤子们手持蜡烛尾随我们,抬起植物的叶子杀死一只蜗牛或蛞蝓。玛拉问,这儿到底在发生什么?
土块周围围着一簇簇头发。头发和粪便。骨粉和干血。植物生长的速度要快过太空猴子们的修剪。
玛拉问,“你打算什么办?”
这是什么话?
土里面有块闪亮的小金块,我跪下来细看。下面会发生什么事,我不知道,我告诉玛拉。
看起来我们俩都给甩了。
透过眼角,我看到太空猴子们在黑暗中四处走动,每人举着一根蜡烛。土里的那一小块金子是一颗臼齿的填充物。紧挨着它还有两颗臼齿,是银汞合金的填充物。这是某个人的牙床骨。
我说,看不出,我看不出后面会发生什么。我把那一、两、三颗臼齿埋到土里,跟粪便、骨头和血混为一体,不让玛拉看到。
。。
搏击俱乐部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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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五晚上,我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我脸伏在胳膊上趴在办公桌上睡的。醒来时电话正在响,人都走光了。我梦里有个电话在响,不清楚是现实滑入了梦里,还是梦转化成了现实。
我拿起听筒,说“稽查与责任部”。
是我的部门。负责稽查与责任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