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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刻,他已经恩准我……为了我自己沉重的罪孽和悲惨的痛苦……做七年前我抽身逃脱没有做的事。
现在你过来吧,把你的力量附在我的身上吧!海丝特,你的力量呀,但是让那力量遵从上帝恩赐于我的意志的指导吧!这个可怜的、受了委屈的老人正在竭尽全力……竭尽他自己的和魔鬼的力量……反对我要做的事。过来吧,海丝特,过来吧!把我扶到那个刑台上去!〃
人群骚动起来。那些紧靠牧师身边站着的显要人物震惊万分,对目睹的一切大惑不解:既不能接受最显而易见的解释,又想不出别的解释,所以他们沉默不语,静候天意将要作出的判决。他们看到牧师倚在海丝特的肩上,她的一只手臂搂住他的腰,支撑着他向刑台走去,登上台阶;而同时那个由罪孽诞生的孩子的小手依然紧握在他的手里。老罗杰·齐灵渥斯紧随在他们后面,仿佛他是同这场罪恶与痛苦的戏剧密不可分的,也是演员中的一个,因此在最后一场理所当然要亲自登台亮相。
〃即使你找遍全世界,〃他阴沉地望着牧师说道,〃除了这个刑台,再也没有一个地方……高处也罢,低处也罢……比它更隐秘,使你能够逃脱我。〃
〃感谢上帝指引我来到了这里!〃牧师回答说。
然而,他颤抖起来,转向海丝特,眼睛里流露出疑虑和焦急的神色,嘴角上也同样明显地带着一丝无力的微笑。
〃这不是比我们在森林里所梦想的更好吗?〃他喃喃说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匆匆回答说。〃更好?是的,这样我们可以双双死去,小珠儿也可以跟着我们一起死去!〃
〃至于你和珠儿,听候上帝的旨意吧,〃牧师说,〃上帝是慈悲的!
让我实行他在我眼前明白表示的意志吧!海丝特,我已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了,那就让我赶紧承担起我的耻辱吧!〃
丁梅斯代尔牧师先生一边靠海丝特·白兰的支撑,一边握住小珠儿的手,转过身子,面向那些德高望重的统治者,面向神圣的牧师兄弟们,面向在场的老百姓……他们的伟大胸怀已经给彻底惊呆了,然而他们的眼睛里仍饱含着同情的泪水,因为他们明白,一个深刻的人生问题即将在他们面前揭示,如果说这个问题充满了罪孽,那么它同样充满了痛苦与悔恨。刚刚移过子午线的太阳正照在牧师身上,将他的形体勾勒得十分清晰,好像他站立在人世之外在正义之神的法庭的被告席前申诉认罪。
〃新英格兰人!〃他大声呼喊,声音直冲上空,越过人们的头顶,高昂、庄严而雄浑,但始终带有颤音,有时还发出一声尖叫,那是从痛苦与悔恨的无底深渊中迸发出来的心声。〃你们,这些曾经爱过我的人!
你们,这些曾经视我为神圣的人!请朝我这儿看,看看我这个世上的罪人吧!终于!沼冢……我站到了这个地方,站到了我七年之前我就该站立的地方;是这个女人,以她无力的手臂搀扶我爬上这里;在这个可怕的时刻,支撑着我,使我不扑面跌倒在地!看吧!看看海丝特佩戴的红字!你们全都畏避它!不管她走到哪里……不管她的负担是多么的悲惨沉重……她一直企盼着能找到片刻的安静……这红字总是在她四周投射出令人畏惧、令人深恶痛绝的幽光。但是有一个人就站在你们中间,你们对他的罪恶和耻辱却从不畏避!〃
牧师讲到这里,仿佛要留下他秘密的其余部分不再揭露了。但是,他战胜了体力上的衰弱无力……尤其是战胜了精神上的软弱……那个一直试图控制他的内心的软弱。他甩开一切帮助,激动地向前迈了一步,站到了母女两人的前面。
〃那烙印就在他身上!〃他猛然接着说道,决心要说出全部秘密。
〃上帝的眼睛看见它,天使的手指着它!恶魔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不时用他那燃烧的手指触碰它,侵蚀它。但是他狡猾地把它隐藏起来,不让人们看到它,神气活现地走在你们中间;呜呼,在一个罪恶的世界里,他显得如此纯洁!哀哉,他失去了天国的亲人!现在,在他临死前的最后时刻,他站在你们面前!他恳求你们再看一眼海丝特的红字!他告诉你们,尽管她的红字神秘莫测,阴森可怕,但它只是他自己胸口上带着的那个红字的影子罢了,而且甚至这个在他自己身上的红色烙印也无非是他内心烙印的表象罢了!站在这里的人们,有谁怀疑上帝对一个罪人的判决?看吧!看一看这个可怕的证据!〃
他抽搐般地猛地一扯,撕开他胸前牧师的饰带。那个东西显露出来了!但是描写这种显露是大不敬的。一瞬间,惊慌失措的人们把他们的注意力都聚集到那个可怖的奇迹之上;此时,牧师却站在那里,脸上泛现出胜利的红潮,如同一个人在极端痛苦的紧要关头,获得了一次胜利。
然后,他倒在刑台上!海丝特稍稍把他扶起,让他的头靠在她的胸上。
老罗杰·齐灵渥斯跪倒在他的身边,面色茫然呆滞,俨如一具没有生气的僵尸。
〃你逃脱我了!〃他不止一次地反复说。〃你逃脱我了!〃
〃愿上帝饶恕你!〃牧师说。〃你,同样犯下了深重的罪孽!〃
他把他那双垂死的眼睛从老人那边转向母女俩,紧盯着她们。
〃我的小珠儿,〃他有气无力地说,脸上泛起甜蜜而温柔的微笑,像是快要进入酣睡之中;甚至,由于卸掉了沉重的包袱,他似乎要和那孩子一起玩耍一阵……〃亲爱的小珠儿,你现在愿意亲亲我吗?那天在森林里你不肯亲我!可你现在愿意了吧?〃
珠儿吻了他的嘴唇。符咒给解除了。这个伟大的悲剧场面……这个撒野的婴孩也在其中扮演了一个角色……激发起她全部的同情心。她的泪水滚落在她父亲的面颊上,它们是她的誓言:她将同人类同甘苦共患难,一起成长,不再跟世界作对,而要做世上的一名妇女。对于她母亲来说,珠儿作为一个传递痛苦的信使,她的差使也全部完成了。
〃海丝特,〃牧师说道,〃别了!〃
〃难道我们不再相见了吗?〃她俯下身去,把脸靠近他的脸,悄悄说道。〃难道我们不能在一起度过我们永恒的生命吗?确确实实,我们已经用这一切悲苦彼此赎了罪!睁开你那双垂死的、明亮的眼睛,遥望无垠无边的永恒!然后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别作声,海丝特,别作声!〃他神情肃穆,声音颤抖地说,〃我们犯了法!犯下了在这里被可怕地揭露出来的罪孽!让这些全都留在你的思想里!我怕!我怕啊!也许是,当我们忘记了我们的上帝,当我们各人冒犯了他人灵魂的尊严,我们便不可能再希望今后再相逢,在永恒和纯洁中重新结合。上帝洞察一切,仁慈无边!他已经在我所受的折磨中,最充分地证明了他的仁慈。他使我忍受这个在我胸口燃烧的痛苦!
他派遣那个阴森可怕的老人来使那痛苦永远似烈焰一样灼人!他带我到这里来,让我在胜利的耻辱中,死在众人的面前!若是在这些痛苦中缺少了一个,我便永远无救了!赞美他的圣名吧!完成他的意旨吧!永别了!〃
这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之后,牧师的呼吸也就停止了。直到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群众,突然迸发出一种异常深沉、异常奇特的声音,充满了敬畏,充满了惊奇,因为实在还找不出言辞来表达,只能用这种咕哝声,紧随在逝去的灵魂后面隆隆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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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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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多天,人们有了充分时间来重新思考前面发生的那件事,于是,对于在刑台边目睹的情景就有了各种不同的说法。
大多数在场的人都作证,他们在不幸的牧师胸口上看到了一个刻印在肌肤上的红字,与海丝特·白兰佩戴的极其相似。至于其来源,则有种种不同的解释,当然都是些揣测而已。有些人断言,丁梅斯代尔牧师就在看到海丝特·白兰第一次戴上她耻辱的标记的那一天,便开始残忍地折磨自己来实行苦行,并在尔后的修行中使用了许多劳而无功的方法。另一些人则争辩说,那个烙印是经过很长时间之后才产生的,是由那个有法力的巫师老罗杰·齐灵渥斯靠魔法和毒药使它出现的。还有一些人……他们是那些最能理解牧师的特殊情感,以及他的精神对肉体的奇妙作用的人……悄悄地提出这样一种看法,认为那可怕的标记是〃悔恨〃这副利齿持久作用的结果。悔恨从内心深处向外咬啮,最后用这个可以看得见的字母来显示上天的可怕的裁决。读者可以从这几种说法中自行选择。我们已经把可能得到的有关这件怪事的情况和盘托出了,既然这件怪事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