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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的处境生动地展现在她的自我意识里。如前所述,她竭力接济的那些穷人,时常辱骂向他们伸出的援助之手。同样,她因干活的需要出入于一些显要富贵人家,那里的夫人太太也惯于把苦汁滴进她的心里。有时她们采用冷言冷语,恶意伤人的策略,女人用此策略能够把琐碎小事调制出微妙的毒药来;有时她们就用粗鄙的语言攻击她毫无防范的心灵,犹如在溃烂的创口上再击一拳。海丝特经受过长期的磨练,已锻炼成钢,对于这些攻击不予理会,只是在她苍白的面颊上不可遏制地泛起一阵红晕,然后潜入自己的内心深处。她忍气吞声……一个真正的殉道者……但她不准自己为敌人祈祷,因为尽管她宽恕为怀,却怕祝福之词会不由自主地变成对他们的诅咒。
清教徒法庭十分狡黠诡谲,给她设计的那种永不休止,永远有效的惩罚确实每时每刻,以各色各样的方式使她感受到无穷无尽的悸痛。牧师们会在街上停步,对她劝诫一番,结果招来一群人围着这个可怜的、罪孽深重的女子蹙眉狞笑。如果她去教堂,满心以为自己会分享众生之父在安息日的微笑时,她往往会不幸地发现她自己就是讲道的内容。她对孩子们渐生畏惧,因为他们从父母那里接受了一种模模糊糊的概念,认为这个在街上悄悄行走、无人陪伴(除了一个孩子)、郁郁寡欢的妇女,身上一定有什么骇人之处。因此,他们先让她过去,然后远远地追随着她,尖声叫喊。那些话在他们心里本来没有什么明确的含义,只是无意识地脱口而出,可她听来却同样可怕。这似乎是在说她的耻辱已广为传播,天地宇宙间万物无不知晓。但是无论树叶的窃窃私语,议论她的隐私,夏日的微风絮絮叼叼,传送她的丑闻,冬日的朔风劲吹狂吼,①该隐:亚当和夏娃的长子,据《旧约·创世纪》,他因妒嫉而杀死弟弟亚伯。
厉声呵斥她,也不可能给她带来比这更深刻的痛苦。她感受到的另一种特殊的痛苦是陌生人的凝视。当陌生人好奇地瞧着那个红字时……没有人不这样做的……他们再次把它烙进了海丝特的灵魂,所以她常常情不自禁地想要用手捂住那个象征符号,然而又每每克制住自己不去捂它。
其实,熟人的眼神照样叫她备受痛苦。那冷冷的不以为奇的眼光叫人无地自容。总而言之,海丝特·白兰自始至终无处不感受到被人注视那个记号的痛楚。那块创伤永不会结疤;相反,随着逐日的折磨似乎变得益发敏感了。
但是,有的时候,那是好多天,甚至好几个月才有那么一次,她感到有一双眼睛……一个人的眼睛……注视着她那个耻辱的烙樱它像是给了她片刻的慰藉,仿佛分去了她一半的痛苦。然而,下一个瞬间,痛楚又涌回心头,带来更深刻的刺痛,因为,在那简短的会见中,她重新犯了罪。难道是海丝特独自一人犯罪吗?
由于她奇特、孤寂和痛苦的生活经历,她的心智神态多少受到了影响;假如她的精神和思想素质再软弱些的话,受的影响会更厉害。她迈着孤独的脚步,在这个只是表面上跟她发生联系的狭小天地里踯躅徘徊。海丝特不时地仿佛觉得……如果全然出于幻觉,那么其潜在的力量也是无法抗拒的……她身上的那个红字赋予了她一个新的知觉。她战战兢兢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那个字母使她对别人心里隐藏的罪孽有了恻隐之心。她对由此带来的启示诚惶诚恐。那么是些什么启示呢?
它们无非是那个邪恶的天使对她散布的流言蜚语。除此之外,还可能是什么呢?他很想说服这个还在苦苦挣扎,还未完全成为他牺牲品的女人相信:贞洁的外表只是一种骗人的伪装;要是把各处的真实情况都兜漏出来,那么许多人的胸前就该像海丝特一样佩上闪亮的红字。海丝特是否必须把这些既含糊不清,又清晰明白的暗示当作真理来接受呢?在她全部不幸的经验中,再没有别的东西比这种知觉更可怕难受的了。这种感觉不顾场合,不合时宜,大不敬地袭上心头,使她既惊讶不安,又困惑不解。偶尔,她走近一位德高望重的牧师或地方长官,她胸前的红色耻辱会感应到一种同病相怜的悸动。而这些人可都是虔诚和正义的榜样,在那个崇尚古风的时代,人们对他们景仰备至,敬奉为人间天使啊!
此时,海丝特会自言自语道:〃眼前是什么凶神恶煞?〃当她勉强抬起眼睛瞧时,在她的眼界里,没有其他人影,只有那个现世圣人的身形!
还有的时候,当她遇到某位一脸圣洁的太太时,心中便会油然生出一种神秘的姐妹之情,而那位太太却是有口皆碑,公认为一生玉洁冰清。可是,这些太太胸中未见到阳光的冰雪与海丝特·白兰胸前的灼热逼人的耻辱,这二者之间又有什么共同之处呢?再有一次,她像触电一般全身为之一惊,仿佛有人在提醒她:〃瞧,海丝特,这位可是你的同伙啊!〃
待她抬头一看,她看到的是一双少女的眼睛,羞怯地瞟了一眼她的红字,然后匆匆躲开,双颊上泛起一阵淡淡的、冰冷的红晕,仿佛她的贞洁给这瞬间的一瞥玷污了。啊,恶魔,以那个符号为护符的恶魔,你为什么不在年轻人或老年人身上给这个可怜的罪人留下一点值得尊敬的东西?
……像这样的丧失信仰从来都是罪恶最悲惨的结果之一。不过,海丝特·白兰还在努力让自己相信活在世上的人中间谁也没有像她自己那样罪孽深重,承认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她,这个因自身的脆弱和男人的无情法律而成为可怜牺牲品的人,还没有完全堕落。
在那些郁郁寡欢的古老年代里,凡夫俗子总爱给他们感兴趣的子虚乌有的事添上一层离奇恐怖的色彩。他们就此杜撰了一篇关于红字的故事,我们很可以据此编写成一个骇人听闻的传说。他们曾经断言那个象征性的标志不单单是在人间染缸里出来的红布,而且还是用炼狱之火烧红了的,所以每当海丝特·白兰夜间在外走路时,可以看见那红字闪闪发光,光芒四射。我们必须说那个深深烙在海丝特胸膛里的红字也许在有关它的传说里所包含的真理要比不轻信的现代人愿意承认的真理多得多。
。。。!
六、珠儿
我们至此几乎还没有谈及那个婴孩呢!那个小精灵,她无辜的生命是秉承神秘莫测的天意降生的,是在一次罪恶的情欲恣行无忌的冲动中绽开的一株可爱而永不凋谢的花朵。对于那个忧伤的妇人,眼看着她出落成长,眼看着她与日俱增的美丽,眼看着那闪烁在她稚嫩小脸上的智慧之火,她感到多么的奇妙呀!她的珠儿!海丝特这么叫她;倒并不是这个名字表达了她的相貌,因为她绝没有珍珠的那种恬静的洁白与淡泊的光泽。她给婴孩取名〃珠儿〃,是因为其价值贵重……她倾其所有购得的……是她做母亲的唯一财富!确实,多么奇妙啊!人们用一个红字标明这个女人的罪孽,而这个字母具有如此强大和灾难性的效应,以致除了跟她犯有同样罪孽的人之外,其他人都无法向她表示同情。然而,对于人类如此憎恶的这个罪恶,上帝却赐给了她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作为严惩的直接后果。这个婴孩被置于那同一个不光彩的怀抱里,使她成为她母亲同人类及其后裔联系在一起的纽带,而最后还要让孩子的灵魂在天国受到祝福!不过,这些想法常常带给海丝特·白兰的是忧虑多于希望。她知道她原先的行为是罪恶的,因此她无法相信结果会是良好的。她每天忧心忡忡地观察着孩子逐渐成长的个性,惟恐发现某种阴郁或狂野的癖性,即那些跟产生这个小生命的罪恶相一致的癖性。
当然,孩子没有生理缺陷。婴孩体形完美,生机盎然,稚嫩的四肢活动自然灵活,真可以说是在伊甸园里成长的,也可以说是在世界上第一对父母被逐出后给留在那里当作天使宠物的。这孩子具有一种天生的优雅,这种优雅并非与无瑕的花容月貌同生共存的。她穿的衣服,不管怎样简朴,看见的人总觉得那件衣服她穿最合身,极尽其美。当然,小珠儿穿的不是粗布衣服。她的母亲怀有一种病态的动机……这一点我们以后会有更深的了解……购买衣料时总是寻找最奢华的衣料;并充分发挥她自己的想象力来剪裁缝缀孩子穿戴的衣裙,让众人观赏。这个小家伙这么一打扮实在是雍容华丽,当然这只是珠儿本身天生的丽质,透过穿在她身上的衣裙体现了出来,若是披在另一个不那么可爱的孩子身上,就难免要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