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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虽然事不少,可是躺下之后,我发现自己还不想睡。魏郯挨在我身旁,靠着一只隐枕,慢慢翻着。
我起来,凑过去瞥了瞥,只见上面字迹密密麻麻,扫了一行,写着什么兵啊将啊的,不是我喜欢看的那类。
“睡不着?”魏郯看向我。
“嗯。”
魏郯往外让了让,伸出手臂。
我微笑,寻了个姿势,既不压迫腹部,又能舒服地靠在他怀里。这是个路上养成的习惯。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我入睡有些困难,魏郯就尽量在这时候陪我。我发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很安神,于是魏郯就这样搂着我,直到他手臂酸麻或者我昏昏睡去。
自从汝南出来,我们对夫妻之事都很节制,这也算是平日里最多的温存了。
“今日,妾听舅氏说,有位三叔父要过来?”我不想陪着他,开口问道。
“嗯。”魏郯道,“两个月前,鲜卑进犯陇西,三叔父领乡人五千,大败鲜卑,父亲上天子,表其为陇西太守。”
我讶然,想了想,明白过来。魏傕新败,这般时候,要稳定人心又要彰显自己仍有能力,这位三叔父更是自家兄弟,当然要大力宣扬一番。
“夫人还不曾见过三叔父?”魏郯放下,问我。
“嗯。”我答道。
“我见过他的次数也不知够不够五回。”魏郯道,“他与家中不亲。”
“如此。”我说。
任姬的事,我第二日特地让阿元去打听。
没多久,她回来禀告,说任姬这几个月来一直待在佛堂。前些时候,魏郯回到雍都,也一直奔波在外,连魏府都很少回。
我听得这些话,心底安定了许多。
今日本是无事,可是魏傕头风病昨夜加剧了。午膳过后,魏郯觪外面回来,特地带来了韦郊。
“周扁鹊的弟子?”郭夫人听到这名号,愁绪密布的眉头倏而一展,可再看向韦郊,又疑惑地多打量几眼。
韦郊也看着她,昂首挺胸,两道浓密的弯眉十分肯定地扬着。
“正是。”魏郯道,“韦扁鹊医术精深,儿特请来为父亲一诊。”
郭夫人颔首:“如此,便请韦扁鹊入内。”说罢,让家人引路。
室中不能去太多人,我留在外面,让掌事去备些纸墨,以供韦郊写药方。
“夫人,”阿元往室中张望了一下,小声道,“韦郊能治好丞相么?”
我淡笑:“不知。”
阿元还要说什么,室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庸医!施什么针,尔莫非欲以加害!”
我和阿元对视一眼,连忙进门。
只见魏傕坐在榻上,脸色沉沉地盯着魏郯:“什么庸医!逐出去!”
魏郯忙道:“父亲,韦扁鹊乃神医传人,尤擅针砭,父亲风疾日久,不若一试。”
“我无疾!”魏傕一挥手,躺回榻上,“都出去!”
众人相觑,皆不出声。
韦郊浓眉弯着,两眼垂视,却昂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袖手之态。
“主公。”郭夫人看看魏郯,上前缓声劝道,“主公息怒,大公子亦是孝心。”
魏傕“哼”一声,闭起眼睛。
“父亲。”魏郯皱眉,道,“父亲卧榻多日,家中上下无不心焦。此症经久不愈,可见先前所施药方已是无用。四弟流落江东之事,韦扁鹊一路照顾,其心无异,父亲实可一试。”说罢,他看向我。
我会意,上前道:“舅氏,夫君所言确实,韦扁鹊医术精湛,儿妇在江东不慎遇险,亦是韦扁鹊出手,方保住腹中胎儿。”
魏傕看向我,还未开口,却闻得韦郊冷笑出声:“大公子少夫人不必相劝。医有医规,讳疾之人,即便愿治,某也不肯收!”说罢,他朝众人拱拱手,“告辞!”说罢,拂袖而去。
我一惊,忙示意阿元。
“扁鹊……”阿元忙将他拦住。
“慢着。”魏傕的声音从榻上传来,看去,只见他已经起身,看着韦郊,片刻,目光玩味,“依你之言,我若不肯就医,倒成了蔡桓公?”
韦郊昂首:“禀丞相,蔡桓公何人某不识得,某只知扁鹊。”
魏傕笑了笑,一摆手:“来人,请扁鹊坐下。”
众人神色都放松下来,家人上前给韦郊行礼:“扁鹊,请。”
韦郊却不动。
“丞相请你去。”阿元忙小声催促道。
韦郊看看她,又看看我和魏郯,片刻,仍恼着说:“我是看在大公子面上。”
我们相觑一眼。
“是了是了,谁不知道你是大公子请来的。”阿元道。
韦郊这才将面色缓下,整整衣袍,走上前去。
韦郊为魏傕诊脉,又是写方子又是施针,忙活了大半日。
魏郯和郭夫人一直陪在旁边,我则留在屋外。魏傕答应让韦郊看诊之后,没多久,魏昭和梁蕙也来了。见过礼之后,魏昭入内,梁蕙则与我守在屋外。
“舅氏这病,也得了许久。”梁蕙望望虚掩的房门,轻声道。
我颔首:“确是许久。”
梁蕙看向我:“听说,这扁鹊是茂州周扁鹊的弟子?”
“正是。”我说。
梁蕙唇角勾勾:“舅氏到底愿就医,亦是难得。”
我看看她,笑笑,没有说话。
韦郊说魏傕讳疾,其实不然。在今年之前,魏傕患病之时,一向是个听话的病人。而出了倪容的事之后,魏傕开始变得十分小心,请来的郎中都是相熟的,且药方都要一一确认,唯恐有毒物。如此一来,即便是老道的郎中,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魏傕今年的头风又重又拖,除了骐陵的打击,恐怕这也是因由之一。
其实,我有点不赞同魏郯给魏傕请医。有了倪容的那件事,请医在府中就变得格外慎重。魏傕要是治好了,当然皆大欢喜,可若是治不好,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岂不会拿来做文章?
等了许久,门终于打开。
见到魏郯和韦郊出来,我连忙迎上前去。
“如何?”我问。
“按时服药,明日我再来施针。”韦郊擦擦额头上的汗,对魏郯说。
“嗯。”魏郯颔首。
又说了几句,魏郯让家人过来,吩咐送韦郊出去。
韦郊与我们作揖,抬头的时候,忽然朝我们身后望了望。
我稍稍回头,阿元立在我身后,望着庭中,脸上似有些不自在。
此后,韦郊每日午后,定时到府中为魏傕看诊。几日之后,魏傕的病痛已经减缓许多,不会彻夜难眠。
每次看过魏傕,韦郊也会来为我把把脉。
“少夫人近来烦躁,待某以膳食相调。”韦郊道。
我讶然:“扁鹊怎知我烦躁?”
韦郊瞥瞥我,似乎在看傻子,强调道:“某乃扁鹊。”
我扬扬眉毛。
他说得不差。随着肚皮渐渐胀大,我的脾气的确不如从前有耐性。
我容易胡思乱想,有时候,对着镜子看到自己大腹便便,如同变形了一样,甚至会有些沮丧。
我不能忍受吵闹,又不能忍受太安静。
魏郯回来早了我会觉得他走来走去看得心烦,回来晚了,又会担心外面有什么不好的事。
我觉得饭菜不香,难以下咽,每顿都食量很小。魏郯和阿元皱着眉让我多吃,我又会觉得不耐烦。
当然,我知道自己的脾气变得莫名,尽量控制。可是我仍然忍不住因为魏郯的只言半语钻钻牛角尖或者顶嘴。魏郯有时会被我气到,瞪着我,额头上的青筋蹦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