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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钦定节日那一夜。在屈丽佩泰的监督下,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早已摆上五花八门的装饰,足以使化装舞会大放异彩。满朝文武全等得不耐烦了。说到穿什么衣服,扮什么脚色,不难想象,主意都早已拿定。好多人在一个礼拜前,甚至个把月前,就决定扮什么脚色了;事实上,除了万岁爷和七位大臣,到处都不见有人心猿意马。万岁爷他们要不是心开玩笑,我压根就说不上为什么这样。八成是长得太胖,才不易拿定主意吧。总的一句话,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他们想尽办法,最后只得下旨传见屈丽佩泰和跳蛙。
这对小伙伴接旨前来侍候,一看万岁爷正和七位内阁大臣饮酒作乐;只是皇上面有怒色。万岁爷知道跳蛙不爱喝酒;因为一喝酒,这苦命瘸子简直就要发酒疯;发酒疯可不舒坦。但万岁爷就好恶作剧,拿人开心,强迫跳蛙喝酒,照万岁爷说法,就是借酒“作乐”。
小丑跟伙伴刚进宫,万岁爷就说道:“过来,跳蛙;先为你的故友干了这一杯,”跳蛙听了,不由叹了一声,“再给我们动下脑筋。我们要扮演脚色——脚色,小子,——新奇的——别出心裁的。对老一套可腻烦了。嗨,喝吧!喝了酒,脑子就灵啦。”
跳蛙照例想打个诨,报谢御赐;无奈脑筋动过了头,反而想不出。当天凑巧是这苦命矮子的生日,听到为“故友”干杯这道圣旨,禁不住掉了泪。他低声下气,接过酒杯,大颗辛酸泪珠就簌落落掉进酒杯里了。
“啊!哈!哈!哈!”矮子无可奈何,将酒一白喝干,万岁爷便放声大笑。“瞧一杯美酒有多大酒力呵!嘿,你眼睛已经发亮啦!”
真是苦命鬼!他那对大眼睛要说是发亮,还不如说发光呢;因为他一喝就醉,酒力顿时发作,实在厉害。他紧张不安的拿酒杯放在桌上,半痴半呆的朝君臣八人逐一扫视。这帮大臣眼见万岁爷的“玩笑”奏了效,个个都显得乐不可支。
“好,谈正经吧,”首相道,他是个双料大脖子。
“对,”万岁爷道,“嗨,跳蛙,给我们出个主意。脚色,好小子啊;我们需要扮演脚色——联和七位大臣全都需要——哈!哈!哈!”这话根本是说笑,七位大臣就和着万岁爷齐声笑开了。
跳蛙也哈哈大笑,就是笑得有气无力,多少显得空洞。
“暧,暧,”万岁爷好不耐烦道,“难道想不出主意?”
“奴才在尽力构思新奇的呢,”矮子心不在焉的回禀道,他醉得迷迷糊糊啦。
“尽力!”昏君竖眉瞪眼,大叫一声,“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懂了,懂了。你心里不痛快,还要喝杯酒。拿去,把这杯喝了!”说着万岁爷又斟了满满一杯,赐给瘸子,瘸子光是愣愣望着这杯酒,直喘粗气。
“喂,喝!”魔王大喝一声,“不喝就见鬼去……”
矮子迟疑不定。万岁爷气得脸皮发紫。臣子全都嘻嘻在笑。屈丽佩泰脸色剧由,移步走到御座前,双膝跪下.苦苦哀求皇上开恩,饶她伙伴这遭。
昏君圆睁双眼对她盯了好久,分明奇怪她怎么竟敢如此放肆。看模样万岁爷根本不知怎么办才好,也不知说什么是好——如何恰到好处的道出心头这分无名怒火。临了,还是一言不发,使劲把她推开,将满满一杯酒泼在她脸上。
这苦命姑娘尽力挣起身,连气都不敢叹一口,重新站在御桌下首。
霎时间一片死寂,连绣针落地都听得到。转眼响起了低低一阵刺耳的嘎嘎声,响个没完,仿佛从宫里四角传了出来。
“你干——干——干吗做这个怪声?”万岁爷怒火冲天。转脸对着矮子,问道。
看模样矮子八成清醒了,他面不改色的定睛盯着昏君的脸庞,光是失声叫道:
“奴——才?怎是奴才呢?”
“象是宫外传来的,”一位臣子奏道。“照臣看,恐怕是窗口的鹦鹉,在笼子铁栅上磨嘴呢。”
“不错,”皇上答道,听了这话,仿佛放心多了,“可话说日来,准是这无赖在咬牙,绝对错不了。”
矮子一听呵呵笑了,露出一副偌大钢牙,真可怕。万岁爷倒是个道地小丑,人家大笑,他可不反对。矮子还一口答应,要他喝多少酒。就喝多少。皇上顿时息怒;跳蛙又干了一杯,倒看不出醉态毕露,他马上抖擞精神,说出化装舞会的计划;
“奴才不知怎会联想出这念头,”他启奏道,口气从容不迫,好似生平从没喝过一口酒,“刚才陛下打了那奴婢,将酒泼在她脸上——陛下这么干了,就在那以后,鹦鹉在窗外发了那怪声,奴才忽然心血来潮,想出了个绝妙主意——奴才老家的一种玩艺——奴辈乡亲常在化装舞会上闹着玩的:不过,在这儿倒是个崭新玩艺。可惜非要八个人不行,而且——”
“这不是明摆着八个人吗!”万岁爷眼见自己一下就看出这么巧事,不由笑着叫道,“朕和七位大臣,不多不少刚好八个。说吧!什么玩艺?”
“奴辈管这叫做‘八个带铁链的猩猩’,”瘸子回禀道,“扮得好,倒确是绝妙玩艺。”
“好,一定扮,”万岁爷挺直腰板,垂下眼帘,讲道。
“妙就妙在可以吓死女人,”跳蛙接着奏道。
“妙呵!”君臣八人一齐吼道。
“奴才来给陛下和大人扮成猩猩吧,”矮子往下说道,“一切都交给奴才来办吧。外表模样得扮得维妙维肖,这样参加舞会的才会把陛下和大人当作真野兽——说真个的,他们一看不但惊奇,也管保害怕。””“这太好啦!”万岁爷喊道。“跳蛙!朕要好好提拔你。”
“戴上铁链,为的是让大家听到铁链咣榔榔响,就更乱了。陛下和大人算是一齐从看守手里逃了出来。陛下可想不出这效果有多好,化装舞会上来了八个带铁链的猩猩,在场的多半还道是真猩猩呢;粗声野气的叫喊着,冲过去,插在一群穿绸着缓,锦衣绣服的男女当中。天下没比这更妙的对照啦。”
“好啊,”万岁爷道;天色渐渐晚了,内阁大臣匆匆起立,准备去照跳蛙的计划做了。
跳蛙将君臣八人扮成猩猩的法子虽很简单,但很灵,原来目的不愁达不到。在这段故事的年月里,文明世界中难得看到猩猩;矮子装扮出来的假猩猩简直可以乱真,把人吓死,管保当做真猩猩。
万岁爷和七位大臣先给裹上窄小的弹力布衬衣衬裤,再浸透柏油。这时,君臣八人中有人出主意,不妨插上翎毛;谁知矮子顿时驳回,马上振振有理的说得他们相信,类似猩猩这种畜生的兽毛,拿麻代替,不能再象。于是乎柏油上面就粘了厚厚一层麻。接着又取来长长一条铁链;先绕在万岁爷的腰际;绑好;再绕在一位大臣的腰际,绑好;然后在其他大臣的腰际—一绕过,绑好。这样戴上了铁链,各人尽量离得远远的站好,围成一圈。为了逼真起见,跳蛙按照今日婆罗洲人捕捉黑猩猩之类大人猿的办法,将剩下的铁链当作两根直径,交成直角,横贯圆周。
举行化装舞会的大殿,是座圆形大厅,巍峨雄伟,只有殿顶一扇窗子透进阳光;造来专为夜间设宴作乐,到了晚_上,主要靠一盏巨型烛灯照得通亮,天窗当中垂下条铁链,吊着这盏灯,照例靠平衡锤拉上放下,但为了雅观起见,滑轮通出穹窿,装在屋顶上。
殿内一切布置本来交给屈丽佩泰监督照料;但有些细节看来是按着伙伴矮子的卓见办理。这回,照他意思,烛灯撤掉了。天这么热,难免没有烛泪掉下,大殿内挤得水泄不通,来宾中势必有人挤在大殿当中,换句话说,就是烛灯底下,烛泪免不了弄脏华丽衣服。殿内各个角落,凡是不碍手脚的地方,都另外摆上烛台;靠墙有排女像石柱,总共五六十个,右手各执火把一支,散发出馥郁香味。
八个猩猩听从跳蛙的话,耐性守到半夜,殿内挤满了来宾,方始露脸。钟声刚停,他们一齐冲过去,其实还不如说是滚了进去,因为铁链碍手碍脚,害得多半都栽倒了,个个都是磕磕绊绊的跌进殿里。
来宾间这分乱,可别提多大了,看得万岁爷暗暗高兴。果不其然,多半人要不把这些青面涂牙的畜生当作猩猩,至少当作什么真的野兽。好多女宾吓得当场晕死;要不是万岁爷早加提防,拿掉殿内一切刀枪兵器,他这一伙恐怕早用鲜血来偿付这番胡闹啦。事实上,大家已经一齐向门口涌去;不过万岁爷一进大殿,就下旨将四门锁上了;而且按着矮子的意思,门上钥匙全藏在万岁爷的身边。
大殿里乱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