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看来,还有别人来了。”走进勾瓦林纽家的前厅,埃戛看到长靠椅上有件灰衣服和一件女外衣时说。
伯爵夫人在最后面那间称做“雕橡室”的小厅里迎候他们;她一身黑色,颈上围了一条丝绒缎带,上面别着三颗钻石小星星。一个绚丽多彩的花篮几乎占满了整张桌子,桌上散放着几本英文小说,一本《两个世界》杂志醒目地摆在那儿,中间还夹着一把象牙小刀,除了善良的堂娜玛丽娅?库尼亚?阿尔汶男爵夫人之外,还有一位穿了件猩红色衣裙的胖太太,此人卡洛斯和埃戛都不认识。一位瘦高个儿的绅士,表情严肃,胡子稀稀拉拉,胸前佩戴着功勋章,正背着手站着同伯爵低声说话。
伯爵夫人脸微微一红,冷淡地向卡洛斯伸出一只无力的手,对埃戛却是满脸堆笑。伯爵立即拉住了可爱的马亚,把他介绍给自己的朋友,索查?内图先生。作为一个名医,科英布拉大学的光荣,卡洛斯?达?马亚的大名,索查?内图先生已经久仰了。。这就是里斯本的好处,伯爵马上说,大家彼此慕名相识,彼此也能更详尽地了解对方的为人。譬如在巴黎,就很难。所以那儿才如此伤风败俗,放荡不羁。。“你从来不知道来到家中的是什么人。”
埃戛靠在长沙发上,他那双露出来的袜子上绣着星星,伯爵夫人和堂娜玛丽娅坐在他的两旁。他讲到自己寄居赛洛利库的事,引得她们哈哈大笑:在那儿,他胡乱编了些布道词给修道院长。修道院长就背诵这些布道词;它们貌似极为虔诚,其实是革命的词句。那位神职人员怀着激情传播着它们,用拳头敲打着神坛。。坐在对面的那位穿红衣服的太太,两手放在膝上,听着埃戛讲述,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我以为您已经去辛德拉了,”卡洛斯走过去对男爵夫人说,挨着她坐下。“您总是第一位。。”“你怎么让人在这种天气去辛德拉?”
“的确,天气糟透了。。”
“有什么新闻吗?”她问道,一边慢慢地打开自己的大黑扇子。
“自从堂若昂六世①故去后,我觉得在里斯本就没有什么新闻了,亲爱的夫人。”
“现在有你这位朋友埃戛,就是个例子嘛!”
“对,有埃戛。。您觉得他怎么样,男爵夫人?”
①堂若昂六世(1816— 182g),葡萄牙第二十六位国王,其在位期间是葡萄牙历史上最动乱的时期之一。
她连声音也没放低地说:
“我,我一向觉得他十分傲慢,我不喜欢他,我说不出什么看法。。”“哦,男爵夫人,您太缺乏宽厚了!”
仆人禀告开晚饭了。伯爵夫人挽起了卡洛斯的手臂──穿过大厅时,在嗡嗡的说话声和丝质燕尾服沙沙的摸擦声中,她粗暴地对他说:“我等了你半个小时。不过,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你在和那个巴西女人寻欢作乐。。”餐厅里灯光昏暗,葡萄酒色的糊墙纸,两幅凄凉的古代风景画,更加重了这暗淡的气氛。那时四周摆了雕花栎木椅子的椭圆形桌子,在一篮放在两只镀金烛台中间的光彩夺目的玫瑰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洁净、清爽。卡洛斯坐在伯爵夫人右手,另一边坐着堂娜?玛丽娅?库尼亚,她带着倦怠的笑容,今天看上去更显苍老了。
“你近来在干什么,怎么谁都没见到你?”她问道,一边摊开餐巾。
“就在这个世界上,亲爱的夫人,虚度年华。。”卡洛斯对面是索查?内图先生,他胸前的衬衣上有三个大珊瑚饰扣。他一面搅着汤,一面同怕爵夫人搭话,料想她在波尔图的日子里,一定发现街道、建筑物都有了许多巨大的变化。。十分遗憾,伯爵夫人在波尔图这段时间里,几乎没有出门。倒是伯爵对那个城市的发展感到惊讶。他一一列数了这些进步,赞扬了从“水晶宫”观赏到的美景;指出了里斯本和波尔图之间存在的对抗性,并且再一次把这与奥地利和匈牙利之间的二重性相比。就在伯爵以傲慢的、加重的口气,一本正经地谈论那些严肃的事情时,坐在他旁边的男爵夫人和穿猩红色衣服的太太在谈论着萨莱斯教派①的修道院。
在这当儿,卡洛斯却在默不作声地喝着汤,琢磨着伯爵夫人的话。那么说,她也知道他同“巴西女人”的密切关系了。显然,达马祖那些毁谤、歪曲的话已经传到了她这儿。在仆人给他倒索特内白葡萄酒的时候,他决定了要揍达马祖一顿。
这时,突然他听见有人说到他的名字。从桌子的那一头,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唱歌般的声音:“马亚先生会知道的。。马亚先生去过那儿。”
卡洛斯立即放下杯子。是那位穿猩红衣服的太太在对他说话。她微笑着,露出一嘴非常整齐洁白的牙齿,上方是一个中年女人刚刚长出来的密密的须毛。谁也没向他介绍过她,他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他也笑笑问道:“去过哪儿呀,亲爱的夫人?”
“俄国。”
“俄国?。。不,亲爱的夫人,我从没去过俄国。”
她看上去有点儿失望。
“啊,有人对我说过。。我不记得是谁说的了,但是是一位知底的人。。”伯爵从另一头亲切地对她解释说,他的朋友马亚只去过荷兰。
“荷兰是个非常繁荣富有的国家!。。绝对不在咱们国家之下。。我还认识一个荷兰人,很有教养。。”伯爵夫人低下头,心不在焉地掰着面包。突然她变得更严肃、更冷冰冰①萨莱斯教派,十六世纪下半叶以日内瓦大主教弗朗西斯科?萨莱斯为首的一派。
了,好象坐在她身边的卡洛斯那镇定自若的声音,激起了她的怨气。而他,在从容地品尝了他杯里的索特内白葡萄酒后,转身朝向她,非常自然地笑着说:“伯爵夫人,说真的,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去俄国。有好多事情人们传来传去,但并不确切。。要是对这些事作个讽刺的比喻,没人能明白比喻的是什么,讽刺的又是什么。。”伯爵夫人没有马上搭腔,给仆人使了个眼色,发了一道无声的命令,然后,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说:“在一切传言背后,总是有事实的,或者说有一点儿是真实的。这就够了。。至少,对我来说就足够了。。”“那伯爵夫人也太容易轻信了。我看,如果说,从前有一个国王的女儿,额头上长了颗星星,您也会信的。。”但这时伯爵打断了他的话,他想听听他的朋友马亚的意见。是关于一个英国人,布拉特少校的一本书,此人周游了非洲,说了许多恶意中伤葡萄牙的话。伯爵认为这完全是出于妒忌——由于我们的殖民地的重要性和我们在非洲广泛的影响,所有的国家都妒忌我们。。“很显然,”伯爵说。“我们既没有英国人多,也没有英国人那样的海军。但是我们有盖世的荣誉:堂恩利格王子①就是至高无上的骄傲,攻下霍尔木兹海峡是卓绝的功绩。。我,由于了解点殖民制度,可以说今天每一块殖民地都有大量的财富,都有许多相信进步的人,都有同我们一样的自由派!你说呢,马亚?”
“对,也许是这样。。您的话在很大程度上是对的。。”然而埃戛,先是沉默了片刻,不时地夹紧他的单片眼镜,这时,对男爵夫人笑笑,兴高采烈地宣称,他反对对非洲的一切剥削和那些地理上的远征。。为什么不让黑人安宁地去和他们自己的偶像过清闲日子呢?不开化的野人的存在,对世界上的一切秩序何害之有?正相反,倒会给这个世界增添更加丰富多彩的美丽图景!若按法国人和资产阶级的怪癖,非要把所有地区、所有种族都纳入同一种文明,世界将会变得单调得使人讨厌。不久,一位游客历尽千辛万苦,花了不知多少钱,到了廷巴克图②——为了什么?到那儿只是为了寻找戴着高礼帽、读着《辩论报》的黑人。
伯爵得意地微笑着。善良的堂娜玛丽娅也活跃起来,摇着扇子,兴奋地对卡洛斯说:“这个埃戛!这个埃戛!真聪明!说得真妙!”
这时,索查?内图慢慢放下了刀叉,向埃戛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如此说来,阁下是主张奴隶制度的喽?”
埃戛非常坚定地回答索查?年图先生说,他是主张蓄奴的。依他之见,生活中的不舒适开始于黑人的解放。只有怕你,他才对你俯首帖耳。。因此这就是为什么谁也不能使自己的皮鞋擦得锃亮,米饭做得好吃,楼梯洗得更洁净——因为谁都没有了可以合法鞭笞的黑奴。。过去有过两种文明,使人们能够过上适当的舒适生活,那就是罗马的文明和新奥尔良种植园主的特殊文明。为什么?因为这两种文明都是绝对的奴隶制,不折不扣,可以处人以①恩利格王子(1394— 1460),航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