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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他的那种神经忧郁症的危象又开始出现,他又变得终日沉默寡言,心境凄凉。在家里,他懒洋洋地从一个厅转到另一个厅,或显趴在庭院的树下,象是掉进了苦难的深渊。就在这个期间,他也变成了一个虔诚的宗教信徒,总是阅读圣书,供奉圣礼。从前,这种突如其来的精神打击,往往使一些弱者进了修道院。
这种状况使阿丰苏极为痛苦。他宁愿听说儿子清晨从里斯本喝得烂醉回来,也不愿看到儿子夹着祈祷书,老气横秋地朝本菲卡教堂走去。
现在,有个念头时时折磨着他,那就是,他发现彼得罗的长相很象他妻子祖父辈的一位鲁纳家的长者,本菲卡大院还有他一张画像。那是个非同寻常的人,家里人总用他的名字来吓唬孩子们,后来他疯了,认定自己是犹大,吊死在一棵无花果树上。。但是,有一天,这种过度的忧伤与危象忽然消失,彼得罗?达?马亚恋爱了!一种罗密欧式的爱情。那是在一次命中注定失魂似的互送秋波中猛然爆发的爱情,一种使人为之倾倒的感情,犹如一场飓风,能够摧毁意志、理性和人的自尊,是一种把人硬推向无底深渊的感情。
一天下午,正在麻莱咖啡馆里的彼得罗看见一辆蓝色的四轮马车停在勒娃兰太太时装店门前,车上有位戴白帽子的老人和一位裹着开士米披肩的金发女郎。
老人个子不高,挺壮实,留着修剪整齐的灰白胡须,一张古代海员黝黑的脸,一副笨拙的相貌,他倚着仆人晃晃悠悠地从车上下来,好象患有关节炎,拖着一只腿进了时装店,而她,则慢慢地回过头来,瞟了一眼麻莱咖啡馆。
她戴着顶黑帽子,帽檐装饰着玫瑰花骨朵。她的金发略带褐色,在她那古典式的不高的额前微呈波浪。那双明亮迷人的眼睛照得她的面容整个生辉,而寒冷却使得她那大理石般的皮肤愈加沽白。她那雕塑般的身段,那被披肩遮住的优美的肩膀与手臂,此时此刻在彼得罗看来好象无比神圣,超凡脱俗。
他不认识她。但是,站在柜台另一头无聊地吸着烟的那个身材瘦长,留着黑胡子,穿了身黑衣服的小伙子,看出了彼得罗强烈的欲望,注意到了他紧盯着马车顺着施亚都大街跑去时的那种心神不定而炽热的目光。小伙子走过来,抓住他的胳膊,凑近他的耳朵压低嗓门轻声说:“彼得罗,想要我告诉你她的名字吗?名字,家世,年龄,还有她的为人?那就请你的阿连卡老弟喝一瓶香槟,你老弟阿连卡都快渴死了。”
香槟来了。阿连卡用纤细的手指理了理卷曲的头发,摸了摸胡子,拉了拉袖口,然后把身子往柜台上一靠,说道:“那是个金光灿灿的秋天的傍晚。。”“安得烈,”彼得罗召呼侍者,一面用手指敲打着大理石的桌面,“把香槟拿走!”
阿连卡学着演员埃庇法纽的样子,叫嚷起来:“什么!我的嘴唇还没沾湿呢!”
于是,香槟又放了下来。但是,这位朋友阿连卡,忘了自己是《黎明之声》那首诗的作者,竟以天主教的语言和求实的语气讲起了蓝色马车里的人们。。“给你讲,我的彼得罗,给你讲!”
那是两年前,正是彼得罗失去母亲的时候,一天上午,蒙弗特那个老家伙,就乘坐着那辆马车,身边坐着他这位漂亮的女儿,一大早就在里斯本的大街上跑来跑去。谁也不认识他们。父女俩在亚罗友斯区租了瓦加斯小别墅的二层楼住下。而这位姑娘就开始在圣卡洛斯剧院出没;在那里激起了人们一种感觉,阿连卡说,是一种使人们血压升高心脏发跳的感觉!她虽说还是个未婚女子,可却总是象在夜晚的盛会上那样,穿着袒胸露臂的夜礼服,满身珠光宝气。当她迈着女神般的步伐,拖着长长的裙裾走过大厅时,人们惊愕地向她躬身致意,为这位光彩夺目的女郎倾倒了。她的父亲从来不把手臂伸给她,而是在她后面,象总管似的跟着。他紧紧地系着一个白色的大领结,在那个金光灿灿的女儿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黝黑,更象个海员。他手里总拿着眼镜,一本小书,一袋糖果,还有扇子和他自己用的雨伞,那样子畏畏缩缩,简直有点战战兢兢。当她在包厢里看戏,灯光照到她那象牙似的洁白脖颈和金黄色的发辫时,人们才真正感到她是一幅文艺复兴时期杰作的化身,一幅提香①的代表作。。他,阿连卡在第一次看见她的那个晚上,简直要惊呼起来,他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其他的皮肤黝黑的太太小姐们说:①提香(1177— 1570),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名画家。
“小伙子们,这真是鹤立鸡群②!”
马加良斯,那个无耻的海盗竟然把这句话在《葡萄牙人》报上引用了。
但这句话的版权是他阿连卡的!
自然,没多久,那个年轻人就开始围着亚罗友斯别墅转上了。但是,那幢房子的窗户却是从来不开的。有人打听时,仆人们就简单地回话说,姑娘叫玛丽娅,老爷叫曼努埃尔。后来,有个女仆被六个宾度③买通了,多透露了点情况:男的沉默寡言,在女儿面前总是战战兢兢,而且睡的是吊床;小姐呢,卧室里全是深蓝色的丝绸用品,整天看小说。但这些并不能满足里斯本人的那种急切的愿望。于是,一场有步骤的有耐心的巧妙的调查开始了。。阿连卡,他也参加了这场调查。
打听来的情况真是令人作呕。父亲蒙弗特原是亚速尔①人,还在很年轻的时候,他有一次扫架,动了刀子,在一个街角留下了一具尸体,迫使他逃到一艘美国双桅帆船上。不久,塔维拉庄园的管家,一个叫西尔瓦的碰见了蒙弗特(他的真名叫弗特),当时他正穿着拖鞋,在码头上逛荡,设法登船到新奥尔良去。西尔瓦是在亚速尔认识的蒙弗特。他曾去哈瓦那学习种植菸草,因为塔维拉一家准备在亚速尔岛引种。蒙弗特历史中见不得人的一面正在于此。好象以后他在弗吉尼亚的一个种植园里当过一段工头。。后来,当他又在熟人之间出现时,已经是“新林达号”双桅大帆船的船长了,常常往巴西、哈瓦那和新奥尔良运送黑人。
他躲过了英国巡洋舰的追逐,从非洲黑人中捞取了财富。如今,他很富有,家资万贯,常出入圣卡洛斯大剧院听歌剧。但是,这段不光彩的历史,人们既弄不清楚也难以证实——阿连卡就这么说——但却零零星星地传得到处都是。
“那么,他女儿呢?”彼得罗问道。他一直在听阿连卡讲述,脸色严肃而苍白。
但是,对这一点,阿连卡却一无所闻了。这么漂亮的金发姑娘,他是从哪儿弄来的?她的妈妈又是谁?现在又在哪儿?是谁教她象皇亲国戚那样使用开士米的披肩?。。“哦,彼得罗,这叫做:如此的奥妙啊,狡诈的里斯本绝难查到只有上帝才真知晓!”
总之,当里斯本人听说了这个血淋淋贩运黑人的故事后,人们对蒙弗特的热情冷谈了下来。真见鬼了!朱诺①不是也有杀人犯的血统吗!提香画的《贝尔塔》不也是个黑奴贩子的女儿吗!那些太太小姐们很高兴能有机会侮辱一下这位满身珠宝饰物的金发女郎,并且很快就称她为“黑奴贩子”。以后,她再在剧场出现时,玛丽娅?加玛夫人就用扇子遮住脸,好象她从那个②原文直译是“好象在堂若昂六世时代的铜钱里看到了一枚崭新的金币!”
③葡萄牙的一种古硬币。
①亚速尔,葡萄牙在大西洋上的一个群岛。
①朱诺,罗马神话中主神朱庇特之妻,婚姻之神。
姑娘身上(特别是她戴着耀眼夺目的红宝石的时候)看到了她父亲砍刀的血迹!这位姑娘遭到了肆无忌惮的污蔑。就这样,蒙弗特父女在里斯本度过了第一个冬天后,就消失了。于是不久,人们又急急忙忙地传说蒙弗特父女破产了,说警察在追踪老头,总之,百般地中伤。。其实,待人和蔼的蒙弗特患有关节炎,正在比利牛斯山进行温泉治疗,生活过得很安逸,很奢华。。梅鲁就是在那儿结识了这父女俩的。
“啊!梅鲁认识他们?”彼得罗叫起来。
“是的,彼得罗,梅鲁认识他们。”
不一会儿,彼得罗就离开了麻莱咖啡馆。这天晚上,回家之前,他冒着寒风细雨,在黑漆漆的一片寂静的瓦加斯别墅周围转了一个小时,脑子里充满了各种想象。两周以后,有一次,阿连卡又到圣卡洛斯大剧院,他进场时《理发师》②第一场刚结束。他看到彼得罗?达?马亚出现在蒙弗特的包厢里的前排,坐在玛丽娅身边,这时可把他真的惊呆了。他礼服的上衣上别了一朵鲜红的山茶花,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