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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阿丰苏发现,他的妻子并不愉快;她整天心事重重,愁眉个展,在房内总能听到她的咳嗽声。一到晚上,她就坐在炉火旁,唉声叹气,沉默寡言。。可怜的女人!怀念祖国,思念亲朋故友,甚至家乡的教堂,因此她的身体一天天地消瘦下去,她是地道的里斯本人,身材瘦小,棕褐色皮肤,一向任劳任怨,逢人总是微微一笑。自从踏上了这块异国的土地,对这里的习俗,这里的粗蛮语言,她从内心里感到厌恶。她每看到天空的暮色和枝头的白雪,就吓得浑身哆嗦,紧缩在皮裘里。她的心从来不在此地,而是在遥远的里斯本,在那些教堂的庭院和沐浴着阳光的住宅区。她虔诚的心(鲁纳家族的虔诚)一向坚定不移。她感到了周围敌视罗马教皇的气氛时,那种虔诚的信念就越加坚定和强烈。到了晚上她就缩在阁楼里,同葡萄牙的佣人一道,跪在草席上,手中数着念珠祈祷,在一个基督教的国家里低声念诵圣母祷文,享受着一个天主教徒叛逆的快乐。只有这时候,她才感到满足!
凡是英国的东西她都讨厌,也不让她的孩子——小彼得罗上里士满的学校,即便阿丰苏向她担保,那所学校是个天主教的学校,也无济于事。她还是不同意。因为那里没人去朝拜,圣若昂节①不放焰火,没有那稣受难像的游行,街上也不见修道土,根本不象天主教。她不能让小彼得罗的心灵被异教邪说夺去。为了教育孩子,她把鲁纳伯爵家的神父瓦士格斯从里斯本请了来。
瓦士格斯神父教孩子拉丁文的词尾变化,首先是教授天主教的教义。每当阿丰苏?达?马亚狩猎回来或是从伦敦回来,从喧闹的天地之间回来,一听到书房里神父那有气无力的沉闷的声音,他就会立即皱起眉头,猛然问孩子道:“灵魂有几个敌人?”
孩子用比自己的老师还要懒洋洋的声音回答说:“有三个:尘世、魔鬼和肉欲。。”可怜的小彼得罗!他灵魂的敌人只有一个,就是那位坐在靠背椅上打着饱嗝,膝盖上还放着鼻烟盒的肥肥胖胖的令人讨厌的瓦士格斯神父。
有时,阿丰苏火了,就走进去打断他的那种说教,抓起小彼得罗的手带着他跑到泰晤士河畔的树荫下,在河边旷野的阳光下,让他换换脑子,摆脱讨厌的教义对他的缠绕。但是,妈妈则会惊慌失措地跑出来,用大斗篷把孩子裹上。再有,这孩子习惯了保姆的搂抱和室内舒适的条件,到了外面就怕风,怕树。渐渐地,父子俩会沮丧地放慢脚步,默默不语地踩着千树叶走过去——孩子看见了树林的阴影惊恐万分,父亲则若有所思地躬着腰,儿子的虚弱很使他难过。。但是,他设法把孩子从妈妈溺爱的怀抱和瓦士格斯神父的死气沉沉的教义中解救出来而做的每一点微小努力,都立刻会使他这位体弱的夫人发一次高烧。阿丰苏再不敢违拗多病的可怜而又贤慧的妻子。她是多么爱他!他只①葡萄牙民间庆祝丰收的节日。
有到芳妮舅母面前诉诉苦:那聪慧的爱尔兰女人把眼镜夹在书页里,(那是本艾迪生①的书或是蒲伯②的诗集),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她又能怎么办呢!。。玛丽娅?爱杜亚达咳得越来越厉害了——如同她的忧伤有增无已一样。
她甚至都说起了“她在死前的愿望”——想再看一眼家乡的太阳!现在米盖尔王子已被放逐,葡萄牙已是一派升平景象,为什么不回本菲卡自己的家去呢?但是,阿丰苏对此绝不让步。他个愿再次看到他的抽屉被人用枪托砸开——堂彼得罗的士兵并不会比堂米盖尔的士兵们给他更多的保障。
正在这时,家中发生了一件非常令人悲痛的事:芳妮舅母因患肺炎死于春寒的三月。这就更为加剧了玛丽娅?爱杜亚达的忧郁症:她也非常爱芳妮,因为她是爱尔兰人,又是天主教徒。
为了使她宽心,阿丰苏带她到了意大利,住在罗马附近一座幽雅的别墅里。这儿阳光充足;每天早上太阳准时冉冉升起,慷慨地照射着整个凉台;月桂树和蕃石榴也披上了金色的霞光。而在下面,仕在那幢大理石建筑物中的就是那位最尊贵最神圣的人物——教皇。
但是,这位可怜的夫人还是不停地哀叹。她一心渴望的是里斯本,是里斯本连续九天的祈祷式,是家乡那些虔诚的圣人们和在阳光照耀、尘土飞扬的下午低沉的忏梅声中的宗教游行。。为了使她得到安慰,他们回到了本菲卡。
在那里,又开始了沉闷而凄凉的生活。玛丽娅?爱杜亚达慢慢地瘦下去,脸色也一天天地更加苍自,一连几个星期她一动不动地总是躺在一张长沙发里,一双没有血色的手交叉着放在她那张从英国带回来的厚厚的毛皮上。瓦士格斯神父完全控制了这颗深信上帝主宰一切的惊恐的心灵,因而成了这个家庭里的显赫人物。阿丰苏在走廊里随时都能碰到一些穿着圣衣、戴着盖头小帽的神父。他认出来,这些人中有的是过去圣芳济会的修士,还有一些是本居民区的寄生虫、头戴大尖帽的托钵僧派修士。屋内有一股圣器贮藏室的霉味。从妻子房内不断传出来的是悲悲切切、含糊不清的诵读祷文的声音。
所有那些修士都在备餐间用饭,喝波尔图葡萄酒。总管的开支大大超过了夫人每月规定的慷慨数字。有个叫帕德利休的修上还想说服她,为超度堂若瑟一世①的灵魂,举行二百次弥撒。
周围的宗教迷信,使得阿丰苏的无神论也随之狂热起来。他恨不得把教堂和修道院全部关闭,把圣像用斧子砍掉,把神父也全杀死。。他在家一听到祈祷的声音,就溜了出去,来到庭院中瞭望亭的爬藤下读他的伏尔泰,或是跑去找那位住在格卢斯一个庄园里的老朋友谢格拉上校,发发牢骚、诉诉苦衷。
就在这期间,小彼得罗长大了。和他母亲一样,个子瘦小,也挺神经质,毫无马亚家人的壮实劲儿。那张棕褐色的漂亮鸭蛋脸,一双动辄就噙满泪水的美丽的眼睛,使他看上去真象个漂亮的阿拉伯人。他慢慢地成长着,既没好奇心,对玩具、动物、花草、书籍,也不感兴趣。好象没有任何强烈①约瑟夫?艾迪生(1672— 1719),英国散文家、诗人。
②亚历山大,蒲伯(1668— 1744),英国诗人。
①堂若瑟一世(1750— 1777),葡萄牙第二十五任国王。
的愿望可以振奋这颗多少有点麻木、凡事无动于衷的心灵,他只是偶尔他说很想再返回意大利去。他讨厌瓦士格斯神父,但又不敢违背他的话。总而言之,这是个软弱的孩子。他这样持续的萎靡不振,常常导致严重的忧郁症的危象,接连数日连话都不说,变得面黄肌瘦,双眼凹陷,未老先衰。当时,他仅有的强烈而炽热的感情,就是对妈妈的爱。
阿丰苏想把他送到科英布拉去。但是那位可怜的夫人一听说要把她和她的彼得罗分开,就跪倒在阿丰苏面前,颤抖着求情。他看到那双恳求的双手,那苍白如蜡的脸上流淌的泪水,自然就让了步。孩子继续留在本菲卡,在穿号衣的仆人的保护下骑马嬉戏,同时也开始到里斯本的酒馆去喝酒。。以后,他逐渐显露出了谈情说爱的才能,十九岁就有了个私生子。
阿羊苏?达?马亚自我安慰地想,尽管孩子被娇宠得过分了,但也还有许多好品德。他聪明伶俐,象马亚家族的人一样勇敢。前不久,他独自一人用鞭子抽散了三个持长棍的乡下孩子,因为他们骂他是“废物”。
妈妈怀着虔诚信女的恐惧在痛苦中死去了。死前折腾了好几天,因为害怕入地狱。当时,彼得罗悲痛欲绝,歇斯底里地许愿说,如果能使妈妈复活,他将在天井的石板上睡一年。棺木抬走了,神父也回去了,他却沉浸在极度的悲痛之中。没有眼泪,麻木不仁,好象并不想摆脱这种心境;他象做虔诚的忏悔一样,趴在床上。几个月过去了,他的哀痛依然那样深沉,过度的悲伤已经使他心神恍惚。他每天迈着僧人的步伐,去妈妈的墓地瞻仰。阿丰苏,达?马亚看到自己的儿子,自己的继承人,变得如此状态,开始感到绝望了。。这场极度而病态的悲伤总算过去了,紧接着是一段放纵挥霍、庸俗浪荡的生活。彼得罗天天醉生梦死地混迹于妓院和酒吧,想以此排遣对母亲的怀念,但是,在他那不稳定的性格中,突然出现的这种一度闹得天翻地覆的发狂的热情,也很快就熄灭了。
一年来,他在喧闹的麻莱咖啡馆中胡混,观看精彩的斗牛表演,拚命地骑马嬉戏,在圣卡洛斯剧院哄嘘歌剧明星。但是一年过后,他的那种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