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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斯往往会微微一笑,偶尔也和他争论一番。
“但是,威桑特先生,您能肯定,如您说的,这帮‘下流胚’出了港口,消失了,一切事情就会解决,一切就会万事大吉了吗?”
不,威桑特先生可不是这样思考问题的一头“蠢驴”。但阁下您难道看不出,一旦这帮“下流胚”除掉了,国家的障碍不就被清除了,继而博学多识的进步人士不就可以治理这块土地了吗?。。“您知道咱们的毛病出在哪儿吗,阁下?并非是那些人邪恶,而是他们太愚昧。他们一无所知,凡事不懂。他们并不坏,但他们却是一群蠢货!”
“您是对的。可现在这儿的工程怎么办,朋友,威桑特?”卡洛斯会这样接下去说,一边掏出表看看,然后和他用力地握手道别。“就看您能否帮我把工程安排好了。我不是以顾主身分要求您,而是以持相同政见者的身分这样说。”
“从现在起两天,阁下,您会看到变化的。”领班一面脱下帽子一面答道。
在葵花大院,十二点吃午饭的钟准时敲响。卡洛斯总是看到祖父已经先到了餐厅,坐在壁炉旁刚读完他的报纸。由于十月底气候暖和,不必生火,四周摆的暖房的花草仍然青翠欲滴。
他的四周,雕花的橡木餐具架上,古老的银器发出柔和的光芒,华丽但又不过分;挂在嵌着一块块方砖的墙上的椭圆形壁毯上,展现出一幅幅传说中故事的画面:中世纪的猎手们在放猎鹰;一位被侍从们簇拥着的贵妇人在喂湖中的天鹅;一名身披铁甲头戴钢盔的骑士沿着河边纵马奔驰,桌上玻璃杯间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显得光彩夺目,同褐色雕花的天花板形成了鲜明对比。
已经获得了教会尊称的“波尼法希奥”和绅士们一道用餐,它已经大模大样地坐在雪白的台布上,在一大束花枝的影子里。在玫瑰花的飘香之中,这只可敬的老猫总是慢慢吞吞、笨笨拙拙、有滋有味地舐着给它放在一只斯特拉斯堡小碟子里的面包牛奶糊。然后,它蜷起身子趴下,把那毛茸茸的尾巴蜷到胸前,闭上两眼,支楞着胡须,舒舒服服地打起盹来,这时它真象个带金色斑纹的圆滚滚的白球。
阿丰苏——如他自己谦逊地微笑着承认的——上了年纪,已经成了个贪婪的大肚汉。他不顾强烈的反对,接受了他们现在的法国厨师做的艺术品。
那人名叫特奥多尔先生,是个性情暴躁的绅士,一个狂热的波拿巴主义者,和那位皇帝非常相似。在葵花大院,午餐颇为丰盛而且时间总是拖得很长,饭后,喝咖啡时,人们继续聊天。时钟敲了一点,然后,一点半,这时卡洛斯会猛地大叫一声奔到钟前,总算想起了他的诊所。他会一口喝下杯中的荨麻酒,匆匆忙忙点了一支雪茄。
“上班了!上班了!”他喊道。
祖父慢慢地装上烟斗。他真羡慕卡洛斯的那个职业,而他却要呆在这个地方,每天早上的时光都晃荡了过去。。“等你们那个修不完的实验室完了工,或许我也到那几呆上一阵子,干点儿什么化学工作。”
“说不定您会成为伟大的化学家的。您完全是干那行的样儿,爷爷。”
老头子微微一笑。
“我这把老骨头如今干不了多少事儿了,孩子。准备进棺材了。”
“您要从城里、从闹市带什么东西吗?”卡洛斯问道,一边匆匆忙忙地扣上手套。
“祝你一天工作顺利。”
“可不怎么象。。”
然后,卡洛斯就会坐上那匹可爱的母马杜南蒂拉的双轮马车或是那辆使里斯本眼花综乱的两匹马拉的四轮马车,神气活现地进城去“上班”。
在他的诊所,在四面挂着的可以拉动的绿色丝窗帘的遮掩下,在厚厚的深绿色天鹅绒中间,他那间诊所静静地、懒洋洋地酣睡着。但是接待室里三面敞开的窗子把明亮的阳光迎了进来。这里一切都喜气洋洋:花盆架四周的安乐椅亲切地伸出欢迎的手臂;钢琴上白色的琴键微笑着,迎候人们,上面还放着打开的古诺①的《歌曲集》乐谱。但是还没来一个病人。就象这会儿闲坐在大厅里的一张椅子上,蒙着一张《新闻日报》打盹的仆人一样,卡洛斯也点上一支拉非梅牌香烟,拿起一本杂志,伸展开身子靠在长沙发上。但是和那间诊所一样,一栏栏的文章也同样沉闷、无聊。没多久,他就会打起哈欠,杂志从手里掉了下去。
一阵阵马车声,商贩的沿街叫卖声,铁道马车的喧闹声,都从罗希欧那边传了过来,在十一月清新的空气里清晰地震荡着。无力的阳光从湛蓝的天空柔和地洒下,使得龌龊的房子门面、市政厅外枝叶稀疏的树木的枝头和懒洋洋地坐在长凳上的人们都披上了金光,懒散城市低沉的嗡嗡声,晴朗天空的清爽空气,都好象渐渐地渗入到这间憋闷的诊所里,悄悄地拂过厚厚的天鹅绒和光亮的家具,把卡洛斯卷入了无精打采的睡意之中。。他头靠着垫子,象午休似的躺着抽烟,而恩绪却象那缕从行将熄灭的烟头升起的青烟一样,不知不觉地慢慢在升腾;然后,他竭力驱赶掉睡意,在室内来回踱着步,顺手在书架上翻翻书籍,在钢琴上弹奏两节华尔兹,再伸伸懒腰,最后两眼盯住地毯上的花纹,得出结论:在诊所,这两个小时是荒唐的浪费时间!
“马车在外面吗?”他问仆人道。
他会很快地再点上一支雪前,戴上手套,走下楼,深深吸一口阳光和空气,把缰绳一拉,出发了,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又一天白搭了!”
就在这样的一个早晨,他正拿着一本《两世界杂志》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时,听到门厅里一阵喧哗,接着幔帐后面响起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可爱的声音:“殿下见客吗?”
“哟——埃戛!”卡洛斯喊着从沙发上跳下来。
他们拥抱在一起,高兴地亲吻着彼此的面颊。
①古诺(1818一1893),法国作曲家,歌剧《浮士德》的作者。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早晨。我的上帝!”埃戛嚷道,在胸前,肩上,到处摸索他的眼镜,最后总算把它戴到了眼睛上。“我的上帝!看来你象是从伦敦,从那些高度文明的社会载誉而归的埃你带着一副文艺复兴时代的派头儿,瓦罗亚①时代的风度。。什么都比不上这把胡子!”
卡洛斯微笑着,再一次拥抱了他。
“你从哪儿来?塞洛利库?”
“什么塞洛利库!我是从佛斯②来,可我是个病人,伙计,一个病人。
肝,脾,一大堆有毛病的器官。这是十二年喝葡萄酒和烈酒的结果。”
后来,他们谈到了卡洛斯的旅行,谈到了葵花大院,以及埃戛要在里斯本住多久。埃夏来这儿不走了。他已经从四轮马车上向塞洛利库的田野挥手永别了。
“你根本猜不出,亲爱的朋友卡洛斯,在我和我母亲之间发生的那种微妙的事情。在科英布拉学完之后,当然我试探了妈妈的口气,看我能不能舒舒服服地到里斯本来住,并且要有一笔象样的生活费。不行!来不成!我只好呆在乡下写讽刺诗骂神父塞拉芬和所有那些天上的圣人。到了六月,附近发生了一种咽喉传染病!太可怕了!我想你们学医的把这种病叫白喉。妈妈立刻得出结论,说因为我在这儿,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一个激进派,既不斋戒,又不去望弥撒,把‘我们的主’激怒了,招来了灾难。我姐姐也同意她的话。她们还和塞拉芬神父商量了。那个人根本不愿意在家里看见我,他也同意说,完全可能是‘我们的主’温怒了。这样,我母亲来找我,几乎要下跪,手里拿着打开的钱包,求我到里斯本来。她说,使她破产都行,但我不能留在那儿惹神发怒。所以第二天我就到佛斯去了。。”“那白喉呢?”
“立刻就消失了。”埃戛说着,一边慢慢地把金黄色的长手套从他那纤细的手指上拽下来。
卡洛斯打量着埃戛的那副手套,那开士米的绑腿;他那留长的头发,在额前还垂下一个烫弯了的发鬈;还有那锦缎围巾,上面别着一只马蹄形的别针!这可完全变成了另一个埃戛,一个公子哥儿般的埃戛,服饰华丽,讲究打扮,矫揉造作,油头粉面——那句赞叹的话在卡洛斯嘴边转了半天,最后还是按奈不住,冲了出来。
“这件外套可真别致!”
埃戛——这位过去总穿着一件寒酸学生装的波希米亚人——此刻在温暖的葡萄牙的秋日阳光下,穿了一件够得上装扮俄国王子的雍容华贵的皮外套,一件滑雪橇时穿的披风,上面有勃兰登堡①的衣服上那样的带条纹的饰带;他那瘦削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