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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块小小的地方,那里有一种十分甜蜜、十分新颖的东西,带着复苏的新的生命力在搏动,就象在他身上的某个地方正在进发一股甘甜的清泉,充满了未来的欢乐。当他想起了那便帽白色花边下面的那张玫瑰色的小脸蛋时,他笑了,脸上泛起了红晕。。这时,屋内已经灯火通明。阿羊苏不安地走到楼上儿子的房间。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之中,潮湿、阴冷,好象雨都打了进来。老人一阵哆嗦。随着他的呼唤,彼得罗的声音从黑暗的窗前传了过来。窗户敞着,他坐在外面的阳台上,淹没在风雨交加的黑夜中,树枝飒飒作响,他的脸迎着寒凤、雨水和气候恶劣的整个严冬。
“你在这儿哪,我的孩子!”阿丰苏叫道。“仆人们该收抬房间了,你到下面呆会儿。。你全湿透了,彼得罗。”
老人摸了摸他的膝盖和冰冷的双手。彼得罗猛然站起来,不耐烦地挣脱了父亲的爱抚。
“噢,他们想收拾房间啊?这空气使我挺舒服,真使我舒服极了。”
德赛拉拿来了灯,后面跟着彼得罗的仆人,他那时才从亚罗友斯来,带着一个油布裹着的大旅行袋。皮箱都留在楼下了,马夫也在下面,因为主人都不在家了。。“好啦!好啦!”阿丰苏打断了他的话,“威拉萨先生明天到那儿去,他会告诉你们怎么办。”
仆人踮着脚走过去,把旅行袋放到五斗橱的大理石面上,上面还放着彼得罗用过的一些化妆品瓶子。桌上的蜡烛照亮了那张凄凉的单人床,床上放着对折的垫褥。
吉特鲁德丝怀里抱着床单匆匆走进来。德赛拉把枕垫用力打了打。亚罗友斯来的仆人把帽子脱在一个角落后也过来帮忙;他总是踮着脚走路。这当儿,彼得罗象个梦游者一样,又走回到阳台,光着头去淋雨。庭院里越来越浓重的夜色,伴随着波涛汹涌的大海的咆哮,把他吸引住了。于是,阿丰苏几乎是非常粗鲁地拽了拽他的胳膊。
“彼得罗!让他们收拾房间!到楼下呆一会儿!”
他机械地跟着父亲向书房走去,嘴里叼着一根熄灭了的雪茄,这支烟他打从下午起就拿在手里了。他在离灯远远的地方坐在沙发的一角,一声不吭,麻木不仁地呆在那儿。好长时间只有老人在书架间踱来踱去的缓慢的脚步声打破了沉睡着的书房的寂静。炉中的一块炭火慢慢地熄灭了,夜似乎变得更加阴冷。突然,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玻璃,这是一阵狂风带来的暴雨,雨水长时间地从房顶上哗哗落下。接着,又是一阵阴森可怕的沉寂,远方的风刷刷地在树丛中窜来窜去。寂静中,滴滴落水声好似轻声的哭泣。跟着,一阵狂风更加凶猛地刮来,吹得整幢房子的门窗呼呼乱响,然后,又旋转着,凄厉地嗥叫着离去了。
“这真象英国的夜晚,”阿丰苏说,一面弯下身子拨了拨炭火。
但是彼得罗一听这话就猛地站起身来,他一定是想到了玛丽娅远在一间他人的房间内的一张污秽的床上,偎缩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于是感到一阵剧痛。他用双手把头抱了一会儿,然后步履瞒跚地走到父亲面前,但是用非常镇定的声音说:“我实在太累了,爸爸。我去睡了。晚安。。明天咱们再详谈。”
他吻了吻父亲的手,慢慢地走了出去。
阿丰苏仍然留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一本书发呆。他在听着楼上的动静。
但四处却寂静无声。
时钟敲了十点。安歇之前他又走到保姆住的那间房间。吉特鲁德丝,亚罗友斯来的仆人和德赛拉都站在蜡烛前屏风影子里的衣橱旁,悄悄耳语。一听到他的脚步声,他们就都贴着脚躲开了;保姆继续不吭声地收拾大衣橱。
那张大床上,那个孩子象疲倦了的小耶稣,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摇铃。阿丰苏没敢亲亲他,怕自己扎人的胡子把他弄醒,但摸了摸他睡衣的花边,塞了塞靠墙那边的被单,拉了拉帐幔。阿丰苏心情激动,感到在孩子睡觉的这个卧室的暗处,他的一切痛苦都得到了抚慰。
“还需要什么吗,阿妈?”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没有了,老爷。”
就这样,他不出一点儿声响地朝彼得罗的房间走去。那里门半开着,透出一缕灯光,儿子正在两支蜡烛下写东西,那只旅行袋在旁边敞着。看到父亲,他似乎吃了一惊,他仰起了苍白憔悴的脸,两个黑眼圈使他的眼睛显得更晶莹,更冷酷了。
“我在写东西,”他说。
他搓搓手,好象屋子里的寒气冻着了他。他又加上一句:“明天一早,让威拉萨到亚罗友斯去一趟。。仆人们在那儿,我的两匹马在那儿,反正有好多事要安排。我正给他写呢。他的房子是三十二号,对吗?德赛拉一定知道。。晚安,爸爸,晚安。”
回到书房旁边的卧室,阿丰苏感到一阵压抑,安不下心来,不时地从枕头上抬起头来听听。这时,房子里一片寂静,风也平息了,只是楼上响着他儿子缓慢、不停的脚步声。
天已破晓。阿丰苏刚要打盹儿,突然房子里一声枪响。他光着身子,惊呼着,猛地跳下床。一个仆人拿着灯也匆勿走来。从彼得罗那仍然半敞着的房门里,飘出一股火药味儿。阿丰苏看到儿子倒在床脚,死了;他手里攥着手枪趴在血泊中,血浸透了地毯。
在那两支闪动着惨淡火苗的残烛间,他留下了一封封好的信,信封上有力地写着这么几个字:“致爸爸”。
没过几天,本菲卡的这幢房子就大门紧闭了。阿丰苏?达?马亚和他的孙子以及所有的仆人都离开了这儿,到圣奥拉维亚庄园去了。
二月份,威拉萨护送彼得罗的遗体到了那儿——因为要安葬在马亚家的墓地。当他看到他曾度过了许许多多个欢乐圣诞节的住处时,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族徽上罩着黑呢子,而那块盖棺柩的黑布象是把它全都的幽郁都罩到了那座无言的房子的正门,罩到了那点缀着院子的栗子树上。院内,身穿重孝的仆人们细声细气他说着话。花瓶内没有一枝花。圣奥拉维亚独特的迷人之处——池塘和喷泉哗哗流水的娓娓歌唱,现在却象挽歌的悲伤旋律。威拉萨在书房里找到了阿丰苏。书房紧闭的百叶窗挡住了冬日明亮的阳光:他正歪靠在一张扶手椅里,那张脸在长长的白发下好象凹了进去,瘦削的手疲倦地放在膝盖上。
总管返回到里斯本时说,那老人怕是活不过今年了。
??
第4章
。
但是这一年过去了。又是几年过去了。
四月的一个早晨,在复活节前夕,咸拉萨重又来到了圣奥拉维亚。
没人想到他会这么早来,由于这是个多雨春季的第一个晴天,主人们都出来在庭院里散步。有时还和威拉萨通通信的大管事德赛拉,头发已经开始花白,此刻他看到了总管格外高兴,随即把他引进了餐厅。老仆人吉特鲁德丝喜出望外,不顾一叠餐巾掉到地上,跳起来搂住了总管的脖子。
三扇镶着玻璃的门朝阳台开着,沐浴在阳光下的阳台四周的大理石栏杆上,爬满了青藤。威拉萨走近通向花园的台阶,他几乎认不出那个须发雪白的老人就是阿丰苏?达?马亚。阿丰苏那么壮实,满面红光,正手拉着孙子顺着石榴树成行的大路朝前走。
卡洛斯看到阳台上有个戴了顶高帽子,裹着一条暖和的大围巾的陌生人,就跑向前去,好奇地盯着他看。慈样的威拉萨扔掉了雨伞,用双手搂住了孩子,在他的头发上、脸上吻了个遍,一边喃喃地说:“哟,我的小少爷,我亲爱的小少爷!长得多么好看啊,都这么大了。。”“好啊,威拉萨,嗯,你来怎么也不事先给个信儿?”阿丰苏嚷道,张着双臂走过来。“我们还以为你得下星期来呢,老伙计!”
两位老人拥抱了;很快地那两双明亮而湿润的眼睛相对凝视了片刻,然后又再一次激动地拥抱起来。
文雅而秀气的卡洛斯十分严肃地站在一旁,一双手插在白色法兰绒的裤兜里,漂亮油黑的鬃发上歪戴着一顶同样料子的小帽,还在盯住威拉萨看。
威拉萨的嘴唇颤抖着,脱掉了手套,擦了擦眼镜后面的双眼。
“没人到下面河边去接你,连个仆人都没去!”阿丰苏说。“可你还是来了,这是主要的。你看上去真健壮,威拉萨!”
“您也一样,老爷!”管家忍住了哽咽,结结巴巴他说。“连道皱纹都没有!真是鹤发童颜,我简直都认不出您了!我还记得上一次看到您那会儿。。瞧这孩子!多可爱的孩子!。。”他刚要再亲亲热热地抱抱卡洛斯,那孩子却狂喜地笑着跑开了。他从阳台往上一蹿,就吊在树间的秋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