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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你是够惹人烦的了!”他们把我烦得要死,却反而怨我,好像是我恳求他们来找我麻烦一样。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看上去我们还要继续过这样的日子,也还要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但是有一天,郝维仙小姐正扶着我肩头行走时,突然停了下来,有些不高兴地对我说道:
“皮普,你已长高了!”
我带着沉思的表情望了她一眼,觉得以这种目光作媒介是最好的方法,让她知道这是自然的成长,是我无法控制的。
当时她没有再说什么,但一会儿她又停下来重新望着我,过了一会儿又望望我,然后便显得一脸愁云,心情忧郁。下一次,我照例又去侍候。像往常一样,我们结束了运动,我扶着她走到她的梳妆台前,她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指,说道:
“再把你那铁匠的名字告诉我。”
“小姐,他叫乔·葛奇里。”
“你就是要当这个师父的学徒吗?”
“是的,郝维仙小姐。”
“你最好立刻就去当学徒。葛奇里是否能带着你们订的师徒合同和你一起到这儿来一次,你说呢?”
我对她表示,如果要他带着合同来一次,他一定会感到万分荣幸。
“那么就让他来一次。”
“郝维仙小姐,约定哪一天来呢?”
“得了,得了!我不知道时间。要他快来,和你一起来就可以。”
当晚我一回家,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乔,而我姐姐听到后反而大发脾气,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发的脾气都要大。她责问我们是不是把她当成放在门口的擦鞋垫子,可以任意踩踏?我们怎么竟敢如此对待她?我们究竟认为她配到怎样的人家去做客才恰当?她一连提出许多问题,发了很大的火,然后拿起烛台向乔摔过去,随即便号啕大哭,拿出了簸箕(这一举动永远是一种不祥之兆),把粗布围裙系在腰上,开始疯狂地打扫。光是扫地她还不满足,又提来一桶水,拿来一把地板擦子,在房屋里擦洗起来,使我们在里面无法立足,只有跑到院子里站着发抖。一直到晚上十点钟,我们才仗着胆子溜进屋。我姐姐又问乔那时为什么不讨个女黑奴当老婆?乔一言不发,这个可怜的人儿只是站在那里用手摸着他的胡须,垂头丧气地看着我,仿佛在想当时讨个女黑奴当老婆说不定是个好主意。
。。
第13章
第三天,乔用他那件周日礼服把自己包装起来,准备陪我去郝维仙小姐的家。看他穿衣服时,我感到这对他来说就等于是一场灾难。他以为遇到如此的重大场合必须穿上这套礼服,虽然他穿上普通的工装要比穿礼服神气得多。我想我也没有必要对他说这些话,因为我心中明白,他用这套十分不合身的衣服包装自己完全是为了我。那片衬衫领子在他脖子后面高得使他头顶上的头发都竖得直挺挺的,好像一簇羽毛。
吃早饭的时候,我姐姐宣布她和我们一起到镇上去,然后留在彭波契克舅舅家等我们,要我们和那些高贵的女士们办完事后到那里叫她一声。听她的意思,这对乔是个大大的坏兆头。这天铁匠铺停工,乔用粉笔在门上写了个单音节词“出”。虽然有一天不工作是难得的,但每遇到这一天他就要告诉人家。这是他的老习惯。他不仅写字,还要配一幅画,画的是一支箭,箭射出的方向指明他的去向。
我们步行到镇上去,我姐姐在前头领路,头上戴着一顶很大的海獭皮帽子,手上拎着一只草编篮子,真像英国国玺一般宝贵。尽管这是一个晴天,她脚上却穿了一双木套鞋,颈上围了一条平时不用的围巾,另外,还带了一把伞。我弄不懂她带这么多东西究竟是为了找苦头吃,还是为了表示自己东西多。我以为这一定是为了夸耀自己有钱,非常像埃及女王克莉奥佩特娜或者其他的女王陛下。她们在大发雷霆时,便会在出游或巡视时夸耀其财富。
我们一抵达彭波契克的家门,我姐姐便一溜烟奔进去,留下了我们两人。这时已接近中午,乔和我径直去郝维仙小姐的家。埃斯苔娜像往常一样为我们开了门。乔看到她时便脱下帽子,双手抓住帽边,直挺挺地站着,估量着帽子有多重,好像在这紧要时刻必须斤斤计较,毫厘不让似的。
埃斯苔娜根本就不理我们两人,只是领着我们走着我十分熟悉的路。我跟在她后面,而乔跟在我后面,走在长长的过道里。我回过头去望他,他还是十分小心地掂量着帽子,踮着脚尖大步地跟随在后。
埃斯苔娜叫我们两人一起进去,所以我拉着乔的礼服衣袖,将他带到郝维仙小姐的面前。她正坐在梳妆台前面,立刻转过身来不住地打量着我们。
她对乔说道:“哦!你就是这孩子的姐夫吗?”
我真没有想到我这位亲爱的老伙计乔今天的样子完全变了,简直像一只离奇古怪的小鸟,直挺挺地站着,一言不发,头上竖着一簇羽毛,张着一张嘴,仿佛他想要吃小虫一样。
郝维仙小姐又重复了一句:“你是这个孩子的姐夫吗?”
情况够尴尬的,整个这次会面,乔坚持要对着我说话,而不敢对郝维仙小姐说一句。
“皮普,我的意思是说,”乔说着,“我娶你姐姐为妻是符合我的心仪(意)的,那时候我被叫成单身汉(不管怎样就是单身汉)。”他说得有声有色,有条有理,令人信服且彬彬有礼。
“嗯!”郝维仙小姐说道,“葛奇里先生你抚养了这个孩子,还打算让他当你的学徒,是不是这样?”
“你知道,皮普,”乔答道,“因为你和我永远是朋友,我们两人都盼望有这一天,巴望这一天的到来会使我们走运。不过,皮普,你要是反对干这个行当——满身会给弄得全是黑黑的煤烟——你究竟愿不愿干这个行当,你说呢?”
郝维仙小姐说道:“这孩子提出过反对的意见吗?他喜欢于这一行吗?”
“这一点你自己最清楚,皮普,”乔答道,这一次说得更为有声有色。有条有理,令人信服且彬彬有礼,“你是出自内心的希望想干这一行。”(我看他一定是突然想起他自己撰写的两行墓志铭了,很想朗诵一下,不过他却接下去说)“你没有提过什么反对意见,皮普,你是出自内心的希望想干这一行。”
我想努力提醒他,要他意识到他应该对郝维仙小姐讲这些话,不过我的用心全然无效。我越是对他扮鬼脸,做手势,他越是对着我讲,而且有坚持到底的决心,说得那么令人信服、有条有理,而且十分有礼貌。
“你带来了你们两人订的师徒合同了吗?”郝维仙小姐问道。
“噢,皮普,你知道,”乔答道;仿佛这是没有必要提的问题,“你亲眼看见我把它放在我的帽子中的,当然,它还在那儿。”说着他便从帽子中把它取出,但没有交给郝维仙小姐,而是交给了我。我想我这位老朋友真让我丢人现眼,他确实使我丢尽了脸面。这时,我看到站在郝维仙小姐椅子后面的埃斯苔娜,她眼睛中闪现出带有恶意的笑。于是我从他手中接过师徒合同,把它交给郝维仙小姐。
郝维仙小姐看完了合同,问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给你谢师礼吗?”
“乔!”我赶忙提醒道,因为乔听了根本没有讲话。“你怎么不说话啊——”
“皮普,”乔突然打断了我的话,仿佛刚才她的话伤了他的心,“我的意思是这是一个不需要问的问题,在你我之间是明摆着的,你一定知道我的回答是完全不要。皮普,你既然知道我一定不要,你为什么还要我来说呢?”
郝维仙小姐看了他一眼,仿佛已经看透了他的品质,知道他确是个不错的人。这是我根本没有想到的事。然后,她就从身旁的一张桌子上拿起一个小袋子。
“皮普已经在这儿挣得了谢师礼,”她说道,“这就是。袋子里有二十五个金币。皮普,拿去给你的师父。”
似乎女主人的奇怪模样和这奇怪的房间使乔惊异得不知所措了,即使在这个关口,他还是固执地对着我说话。
“皮普,你太慷慨大方了,”乔说道,“我这就领你情了,我是非常感谢,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它,而且一丁点儿也没有想要过。好吧,老朋友。”乔说道。他这一叫使我大受其苦,先是浑身发烫,然后又全身冰凉,因为我以为他在用这个亲切的称呼叫郝维仙小姐呢。“好吧,我的老朋友,愿我们合作成功!愿你和我都尽其职守!为了你我相互之间的情谊,为了这笔慷慨大方的礼金——可——使——他们——心满意足了——因为他们从未——”说到这里,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