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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只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决不会真有人做这样的想法。我们但能从中体会到老老实实的读书态度的重要性,便有极大的受用。
然而,是不是一字一句从头到尾地读书,又会被批评为读死书呢?决不会的。我们反对读死书主要是指那种目的不正确的而言,并非说:认真读书都是读死书。要是这样理解,就大错特错了。其实,有许多人根本还没有读什么书,完全说不上什么读死书或者读活书的问题。
有的人老爱高谈阔论。什么事也没有做起,先要谈论个不休。大家都曾见到,有的成天在订计划,开书目,请人讲读书方法,在许多场合都很热心地泛论读书的重要性,如此这般耗费了许多时间和精力,结果误了别人也误了自己,倒不如把耗费的这些宝贵时间,放在老老实实的认真读书上面,也许可以得益不浅。
至于那种坐不住的人,只要下决心坐下来,很快就能养成习惯。这种人的毛病最轻,最好治。
一句话,读书不要空喊,到处叫嚷毫无用处。你觉得自己最需要什么知识,就赶快到图书馆去找有关的书籍,如有可能再想法买到这些书籍,抓住一天半天的时间,老老实实地从头到尾地一字一句地耐心读下去,遇到自己有用的重要材料就用本子记下来。这样做,从自己最需要的地方下手,兴趣很快也会培养起来,日积月累,就能读好多书,掌握好多知识。舍此以外,别无路子可走。
多学少评
多学少评,这是值得提倡的正确的求知态度。我们对于任何事物,如果不了解它们的情况,缺乏具体知识,首先要抱虚心的态度,认真学习,切不可冒冒失失,评长论短,以致发生错误,闹出笑话,或者造成损失。这也是我国历代学者留给我们的一条重要的治学和办事的经验。谁要是无视这条宝贵的经验,就一定会吃大亏。
一般说来,实际动手写一部书、做一件事等等,是相当不易的;而袖手旁观,评长论短,总是不大费劲的。比如,古人写一部书吧,往往尽一生的精力,还不能完全满意。却有一班喜欢挑剔的人,动辄加以讥评,使作者十分寒心。明代刘元卿的《贤奕编》中曾经举过一个例子,最足以说明这个问题了。
据说:“刘壮舆常摘欧阳公五代史之讹误,为纠缪,以示东坡。东坡曰:往岁欧阳公著此书初成,王荆公谓余曰:欧阳公修五代史,而不修三国志,非也;子盍为之!余固辞不敢当。夫为史者,网罗数十百年之事,以成一书,其间岂能无小得失?余所以不敢当荆公之托者,正畏如公之徒掇拾其耳后。这个故事在明代陈继儒的《读书镜》中,有同样的记载。陈继儒并且感慨很深地说:“余闻之师云:未读尽天下书,不敢轻议古人。然余谓:真能读尽天下书,益知古人不可轻议。”
事实上,欧阳修的《新五代史》比薛居正的《旧五代史》,篇幅少了一半还不止,而内容却有许多独到之处。这是不可抹杀的。然而,历来挑剔是非的人多得很,而且有许多不能使被挑剔者心服,这是为什么呢?这难道不是因为有许多人学问不深而性好挑剔,评长论短而不中肯要的缘故吗?
尽管有的人自以为知己知彼,很有把握,对于自己的学问觉得满不错,对于被批评的人从来看不在眼里。但是,他可能还没有想以,自己毕竟不是无所不知的,而对方也不会是老不进步的。因此,他在批评中稍一冒失就发生了错误。比如,宋代陆游的《老学庵笔记》中,提到王安石对人的批评,常常因为轻视对方,出语冒失,就是明显的例子。
陆游写道:“荆公素轻沈文通,以为寡学,故赠之诗曰:翛然一榻枕书卧,直到日斜骑马归。及作文通墓志,遂云:公虽不尝读书。或规之曰:渠乃状元,此语得无过乎?乃改读书作视书。又尝见郑毅夫梦仙诗曰:授我碧简书,奇篆蟠丹砂;读之不可识,翻身凌紫霞。大笑曰:此人不识字,不勘自承。毅夫曰:不然!吾乃用太白诗语也。”可见王安石自己并不熟识李太白的诗句,轻率地批评别人,就不免闹笑话。他看不起别人,竟至随便给别人乱作盖棺定论,真真岂有此理!
王安石是宋代革新派的大政治家。他有许多革新的思想,但是缺少实际知识和办事的经验。宋代张耒的《明道杂志》说:“王荆公为相,大讲天下水利。时至有愿干太湖,云可得良田数万顷。人皆笑之。荆公因与客话及之,时刘贡父学士在坐,遽对曰:此易为也。荆公曰:何也?贡父曰:但旁别开一太湖纳水则成矣。公大笑。”在王安石当政时期,类似这样的笑话还有不少。这些无非证明,王安石有许多想法是不切实际的。特别是他很不虚心,这一点可以说是他的大毛病。
我们从古人的经验中,必须懂得一个道理,这就是:对一切事物,要多学习,少批评,保持虚心的态度。当然,这里所谓多和少,只是从相对意义上说,不应该把它绝对化起来。但是,对于我们说来,任何时候都应该更多地学习马列主义理论,并且虚心地向群众学习,在实践中学习。至于对错误的以反动的东西必须进行坚决的斗争,那已经超出我们所说的问题的范围,又当别论了。
但是,我们如果遇到不懂的事情,总要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无知;发现自己有错误,就不要怕公开承认自己的错误。明代陈继儒的《见闻录》说过一个故事:“徐文贞督学浙中,有秀才结题内用颜苦孔之卓语,徐公批云:杜撰。后散卷时,秀才前对曰:此句出扬子云法言上。公即于堂上应声云:本道不幸科第早,未曾读得书。遂揖秀才云:承教了。众情大服。”果然,打开《扬子法言》的第一篇,即《学行篇》,读到末了,就有“颜苦孔之卓也”的一句。这位督学当场认错,并没有丢了自己的面子,反而使众情大服,这不是后人很好的榜样吗?
“颜苦孔之卓”
前次的《夜话》曾经提到《扬子法言》中的一句话——“颜苦孔之卓也”。当时因为篇幅的关系,没有对这句话做什么解释。后来有几位同志提出建议,要求把这句话的意思,做一番必要的说明。我接受这个建议,今晚就来谈谈这个问题。
在《扬子法言》开宗明义的《学行篇》中,有一段文字写道:
“或曰:使我纡朱杯金,其乐不可量已。曰:纡朱怀金者之乐,不如颜氏子之乐。颜氏子之乐也,内;纡朱怀金者之乐也,外。或曰:请问屡空之内。曰:颜不孔,虽得天下不足以为乐;然亦有苦乎?曰:颜苦孔之卓之至也。或人瞿然曰:兹苦也,只其所以为乐也与?!”
这一段文字,在不同的版本中也略有出入。比如,原先引用的这一句,在晋代学者李轨的本子上是“颜苦孔之卓之至也”;在宋代学者吴秘的本子上则是“颜苦孔之卓也”。差别只在于有没有“之至”两个字,其实关系并不大。而在“颜苦孔之卓也”这一句的下面,我们看到宋代学者宋咸的注解是:“颜之所苦无它焉,惟苦孔子之道卓远耳。故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同时,吴秘的注解是:“颜子曰: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我们读罢上下文,又看了这些注解,问题就非常清楚了。
很明显,看通篇文章的主旨,不外乎强调要好学不倦,去追求真理。这是做学问的根本态度。这个《学行篇》所以被列为《法言》的第一篇,是很有意义的。因为这部书的作者扬雄是我国汉代的著名学者之一。这位生长于四川成都的作家,不但擅长词赋文章,可以同司马相如媲美;而且博学深思,写成了《法言》、《太玄》等阐明哲理的著作。他写《太玄》是为了比拟《易经》的;写《法言》则是为了比拟《论语》的。扬雄在《法言》的卷首写道:“譔以为十三卷,象论语,号曰法言。”我们现在看作者的语气,也不难知道,作者是多么努力以儒家的所谓圣人——孔子,和他的语录——《论语》为榜样的了。
扬雄自命生平的学问和主张,都是以儒家的孔子学说为根据的,尽管他实际上还掺杂了老子和庄子等的思想成分在内。我们按照上面引述的文字来分析,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扬雄是以颜回学习孔子的态度,作为一切学者的模范。虽然,他也说到孔子学习周公等其他例子,但是,最突出的还是说颜回学习孔子的这个例子。他的意思也就是说,学者要以理想的圣人,如周公、孔子这样的人,作为自己努力学习的榜样。
他在文章中反复说明,颜回以他自己能够学习孔子为最大的快乐。他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