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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意念联线都切断。
人类彼此大多靠感知而建立联系,通鉴笔切断意念之线,也就断绝了感知之路,实质上就等于「伪隐形」,使对方反应迟钝两到三秒。在战斗中,这几秒的差距可能就会让局势发生逆转。
褚一民和五色笔吏的动作一下子停滞下来,可那一股力量却似乎不受影响,以极快的速度又是一击。这一次被打中的是费老的右肩,费老身形一晃,下意识地双掌一推,用尽全力轰开威胁,同时向后跳去,一下子拉开了几米的距离。
这一连串动作只是在一秒之间,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是费老身影一闪,回归原位,诸葛淳突然无缘无故倒地不起。
费老站在地面上,嘴中一甜,竟吐出血来。他的小腹与右肩剧痛无比,对方的物理攻击力实在惊人。如果不是他在接触的一瞬间用了缩骨之法,现在恐怕受伤更重。他环顾四周,发现攻击者居然是郑和。
费老大疑,他刚才明明已经切断了诸葛淳和这个笔僮之间的意念之线,就算这笔僮设置了自动,也断不会有如此精准的攻击动作。
他仔细观察了上身赤裸、露出膨大肌肉的郑和,发现他和普通的笔僮有些不同:虽然他神志不清,可双眸仍旧保有细微神采;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一般笔僮是通体青色,而郑和胸口却尤其青得可怕,明显比其他部位颜色深出许多。
费老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笔灵僮?」
通鉴笔再度开始扫描,这一次集中了全部精力在郑和的身上。在通鉴笔的透视之下,费老惊讶地发现,郑和周身没有任何外联的意念之线,而在他厚硕的胸肌之后心脏处,却有一团火焰伸展出无数金黄色的意念触须,藤蔓般爬遍全身,像傀儡的丝线一样从内部控制着身体。唯一没被意念触须占据的是他的脑部,那里尚还保有自我意识,但已经呈现出铅灰色,如同瘫软的棉线纠葛一团。
看上去,郑和的大脑机能已经完全失效,此时的他完全由胸内的那团火焰操纵。
「果然是笔灵僮!」费老怒吼道,「你们居然下做到了这一步!」
在一旁偷看的十九肩头一颤,面色苍白。罗中夏问她怎么回事,十九说笔灵僮是炼笔中的一门邪法。一般的笔僮,是用湖笔或宣笔炼成,只是湖、宣二笔没什么灵性,威力不大;但还有一种法门,是拿已经成名的笔灵与活人合炼在一起,炼出来的笔僮威力更大,且可继承笔灵的一些能力。但笔灵拥有自我的意识,被强行炼成笔僮之后,往往会喧宾夺主,侵噬人的精神,最终夺取了肉身作为傀儡,就如同郑和那样。
这门炼法要伤人命,有悖天和;而且拿笔灵炼笔僮,实在是暴殄天物——因此诸葛、韦两家都把这个列为绝对禁忌,严令族人不得使用。
想不到今天有人公然破禁,无怪费老如此愤怒。
笔灵僮把笔身深藏在肉身之内,分散去四肢百骸,深入腠理,如果不连同肉体一起毁灭,很难连根拔除。通鉴笔可以拔除所有笔灵,唯独这一枝却不行。如果要彻底剥离,费老必须要仔细把每一根意念触须都捋清理顺才行,那需要时间和对方的配合——这两样他都没有。
郑和缓了缓身形,再度吼叫着扑上来。他身上的笔灵身份还无法判定,但从膨大的肌肉可以猜测,必然是属于物理强化类型的。
通鉴笔毕竟脉出史家正统,严谨有法度。司马光当年编撰通鉴的时候,先请负责各个朝代的同修者做成通鉴长编,然后再自己亲为增削,是以笔力犀利持久。通鉴笔深得其神,上下挥斥,一道道严刚肃断的史训飞去,虽无法伤及本体,但把郑和身躯内向外散发的意念之线一一斩断。
郑和像是永远不知疲倦的猴子,不断在建筑之间跳来跳去,大幅移动,忽而飞到殿顶,忽而落到山墙边,有好几次甚至就落在罗中夏他们藏身之处周围。但他似乎对他们视若无睹,把注意力全放到了费老身上。
费老则以不变应万变,牢牢站在殿前空地,据圆为战。这一大一小两个人你来我往,彼此都奈何不了对方。只可怜了高山寺的正殿与周围的厢房,在对轰之中不是被费老的笔锋削飞,就是被郑和巨大的身躯撞毁,砖瓦四溅,墙倾壁裂,足以让文物保护部门为之痛哭流涕。
时间一长,费老的攻势有些减缓,他刚才受的伤开始产生了负面影响,通鉴笔的扫描也不比之前那么绵密。
就在郑和刚结束一轮攻势的同时,费老忽然感觉背后有两股新的力量陡然升起。
「他们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费老暗想,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所有的光线都被一层黑幕阻断,冥冥中只有黄、青、红三色光线,如同三条纹路鲜明的大蛇游过来。
黄色致欲,青色致惧,红色致痿,正是可以控制人心志的五色笔。
费老冷冷一笑,史家最重品德,于是通鉴笔又号君子笔。君子慎独,不立危地,无欲则刚,这五色碰上通鉴,正是碰上了克星。
果然,那三束光线扫过费老身上,丝毫不见任何作用。费老见黑、白二色并没出动,便猜出这个笔冢吏的境界只及江淹,还未到郭璞的境界,更不放在心上。
不料那三束光线绕着费老一圈,却扭头离去,一根根全搭在了郑和的身体之上。只听郑和仰天一声凄厉的大吼,空气一阵震颤,他竟被同时催生出了最大的恐惧、强烈的欲望和最危险的境地三重心理打击,刺激肌肉又膨大了一倍,几乎变成了一个扭曲的筋骨肉球。
费老刚刚用通鉴笔切割开黑幕,就看到巨大化的郑和朝自己飞撞而来,速度和压迫力气都提升了不止一倍,简直就像是一个肉质化了的动力车组。费老躲闪不及,被撞了个正着,胸中气血翻腾。他拼了命使了一个四两拨千斤,把郑和拨转方向。惯性极大的肉球轰隆一声,正砸进了高山寺的正殿,撞毁了三、四根柱子和半尊佛像,整个建筑岌岌可危。
就在这时,真正的致命一击,才刚刚到来。
褚一民突然出现在费老身后,长袍之下,一只瘦如鸡爪的冰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费朋友,farewell。」
第二十章 寒灯厌梦魂欲绝
——出自《全唐诗》一百八十四卷·李白〈寄远十一首〉之十一
费老猝不及防,一下子被褚一民抓了一个正着,只觉得一股透彻的阴冷顺着指头渗入骨髓和神经。
费老毫不迟疑,双手回推。褚一民以为他想用通鉴笔抓住自己,慌忙小腹一缩。不料费老这一次却用的是正宗太极气劲,一记「拨云见日」结结实实打在褚一民肚子上。
褚一民吃了那一记打击,面容痛苦不堪,似哭非笑,整个人开始进入一种奇妙的状态。他颀长的身子直直摆动着,如同一具僵尸,忽然扯开嗓子叫了起来。那嗓子凄厉尖嘶,忽高忽低,在这空山夜半的古庙之外徘徊不去,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南山何其悲,鬼雨洒空草。长安夜半秋,风前几人老。低迷黄昏径,袅袅青栎道。月午树无影,一山唯白晓。漆炬迎新人,幽圹萤扰扰。」
这诗句鬼气森森,光是听就已经让人不住寒颤,再加上褚一民本身的嗓音,有一种奇怪的魔力攫住人心。随着诗句吟处,一团白森森的幽灵从褚一民的背后飘出来。
这团幽灵形状飘忽不定,开始仿佛是枝笔的形状,后来竟幻化成一张惨白的人脸面具,附着在褚一民脸上,让他看上去表情木然。
费老刚要动,那一股凉气已经开始从肩膀向全身蔓延,这鬼气应和着诗的节奏,怨恨悲愁,缥缥缈缈地缠绕在神经之上。褚一民戴着面具,开始起舞,四肢节折,转腕屈膝,光凭动作就让人感觉到万般痛苦。费老看了他的动作,不知为什么心中一颤,愁苦难忍。
他运起通鉴笔唰地劈下来,用史家中正之心驱散悲思,又转向去抓那笔灵所化的面具。笔锋一晃,几